沈羲满以为即便是罩房,也该是正经住得人的。却没想到跟着珍珠进了西角门,迎面却是堆摞放着的生了青苔的砖石,脚下地砖有一块没一块,缺损的地方虽然被用心整理过,却仍然残留着草根苔藓的痕迹。
墙面斑斑驳驳,木头也朽烂了,门窗上更不用说,不知过去多少年糊上去的窗纱,零零碎碎地残留于窗洞内,窗纸倒是新糊的,就是整个儿看起来与她昨日去万荣堂时一路上看到的景致如同两个世界。
这只有并排的两间屋,廊下放着只小木马,缺了地砖的泥地上还画着有两只长耳朵兔子。一只大的长发挂肩,耳上挂着步摇,脖子上有花环,一只小的圆圆胖胖,像个大胖包子。
沈羲走到木马所在的窗户下,屋里就传来两声断续的咳嗽,然后又有轻轻地趿着鞋走动的声音,越走越近,等到停下,沈羲下意识地扭头往窗内看去,就见一个有着淡淡粗长眉的圆胖小人儿,趴着窗户往外探出小半个身子来。
看到沈羲时他蓦地把眼睁大,嘴巴也张成大圆,但只在半空顿了片刻,他便就挨着墙壁又滑了下去。
“梁哥儿又不听话了!”
裴姨娘夺路先进门,轻斥道。
沈羲走进去,便见那小胖子垂着两手立在窗下,抿着双唇,怯怯地望过来。身上布衫十分干净,也合身,只是质地如她自己的衣裳一样,实在不敢恭维。
他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里都透着惧怕沈羲的气息,而裴姨娘忧急的神情,以及紧紧搭在他肩上的双手,又更加重了这种气氛。
沈羲不知自己几时有这么可怕,轻轻在他们母子面前停下来。
沈祟信死时沈梁还只有两岁,对这场变故必然没有什么感受,只不过这三年里原主应该是朝夕与他们相处着,二房人不多了,姐弟俩应该比别人更为亲近才是,不知为何他却这么怕她。
而且原主一面又为着他入学的事去与沈歆厮打,一面却又将他们安置在这地方,实在让人想不通。
她在就近的杌子上坐下,顺势觑着桌上散布的小纸片。
纸片上印着些简单易识的大字,应是从书本上裁下来的,但是字旁边又以稚嫩笔触画着许多小人及小动物,充满了童趣。桌面上还有些墨渍,再看沈梁手上,指尖也还沾着墨。
这孩子虽然怕她,却未曾畏畏缩缩。
也因为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又是恰到好处的薄唇,五官占据了神采,所以即使是圆脸也使他看起来并不显笨拙,反而肉嘟嘟地清灵可爱。
此外右脸颊上却冒出两三颗小疙瘩,红扑扑地,瞧着应是上火了。
她便就叠着双手望向他,微嗔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就尽吃零嘴儿了?”
沈梁心虚地将手背在身后,低下头来望着脚尖。
沈羲看着他,没再说什么,目光却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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