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的男人熟稔地同厨房里的老者打招呼:“杨老腰可大好了?”
“好什么啊,一动就疼,今天实在手痒痒,背着老婆子溜出来的,说吧,想吃啥,趁老婆子还没找过来,我能做几碗是几碗。”杨老收拾完里面,探头往外望,瞧见清溪主仆,老人家眯眼笑了:“新客啊,算你们运气好,能尝到我老杨金盆洗手前的最后几碗面了,怎么样,想好吃什么面了吗?”
说话的功夫,又有两个客人兴高采烈地进了门,都先慰问杨老的身体。杨老招呼完老主顾,继续笑眯眯地等清溪点面。
老人浑身洋溢着能够进厨房做面的喜悦,此情此景,清溪不忍谈生意,飞快看过墙上挂着的菜单,为她与小兰点了两碗三鲜面。
杨老精神十足地吆喝声“好嘞”,脑袋一缩,退回厨房开始忙活。
二女挑了一张靠近厨房的桌子,从清溪的角度,能看见杨老揉面切面的身影。老人家忙碌地很开心,只是弯腰或转身时,眉头都会皱皱,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根据前面几位客人的谈话,清溪已经猜到,杨老因为身体缘故,要回家休养了,不得不将面馆出租。
她兴致勃勃地观察杨老做面,小小的面馆人也越来越多,转瞬就充满了人声喧哗。
“清溪小姐!”
陌生的地方居然有人叫她,清溪疑惑地抬头。
陆铎双腿还在面馆门外,只有上半身探了进来。他与舅舅是出来觅食的,回杭半个多月,自从发现这家面馆,爱吃面食的舅舅便连续三晚都光顾这边,可惜第四晚就得知杨老生病住院,过了几日,面馆又贴出了出租的告示。今晚面馆居然重新开张了,陆铎丢下舅舅提前跑过来占位子,里面人多,果然快坐满了,然后就叫他瞧见了清溪小美人。
“好巧,又见面了。”三两步跑到清溪对面落座,陆铎笑容灿烂,仿佛两人多熟似的。
清溪把陆铎当救命恩人,对陆铎印象还是不错的,只是……
她不安地望向面馆门口。
两个生人先后进来了,就在清溪的心慢慢落下去,庆幸陆铎是单独过来的时候,门口突然又跨进来一人,那身影高大挺拔,穿一身黑色西装,白皙如玉的脸被墨镜挡了大半,镜片下鼻梁挺直,薄唇淡抿。
清溪突然一阵反胃,匆匆垂下眼帘。
多奇怪,那日明明是陆铎打开匣子露出的人头,可笑起来阳光明媚的陆铎不会让她联想到任何血腥,这位三爷一出现,却让那一幕重新清晰了起来。
因为内心的恐惧与身体的不适,清溪脸白了。
顾老太太过寿那日,小兰不在花园,不认得陆铎二人,所以无法理解清溪的心情。陆铎见小美人被舅舅吓成这样,又同情又无奈,趁舅舅靠近前小声安抚美人:“清溪小姐无需担心,我舅舅是非分明,那边的事,绝不会迁怒到你头上。”
清溪不是很懂,她只记得顾三爷喊过顾老太太母亲,内里有什么恩怨,她一无所知。
光线一暗,男人已经到了跟前。
清溪紧张地攥了攥手,想离开,又不忍叫腰间带伤的杨老白忙,而且她还要跟杨老谈生意。面馆地段这么好,清溪不敢推迟到明天,唯恐今晚被人捷足先登。
她想着自己的事,陆铎一脸笑地看着舅舅:“舅舅还记得清溪小姐吗?”
顾怀修面无表情,也不落座,墨镜对着外甥。
陆铎反应够快,噌地跳起来,将临窗的内侧好位置让给了他最不喜外人打扰的舅舅。
顾怀修毫不客气地占了外甥的位子,一身做工精良的西装,与上了年头的面馆格格不入。
他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却有无形的威压潮水般弥漫过来,带着似有若无的男人气息。
清溪一僵,车厢里被他抱着的情形再度浮现眼前,那修长有力的手臂,似乎也环在了她腰上。
鸡鸣入耳,林晚音裹着被子,往床里头缩了缩,一头乌发凌乱,露出半张秀美的脸。
旁边徐望山打个哈欠,慢慢坐了起来,年近四旬的大掌柜,肚子有些发福,双臂依然粗壮结实。
“起来了?”林晚音闭着眼睛,脑袋朝丈夫偏了偏,轻柔的声音掩饰不住浓浓的困倦。
徐望山帮她掩好被子,笑着道:“今早教老二做乾隆汤包,你忘了?“
林晚音恍然大悟,想到老二抗拒学厨的可怜样,默默地心疼了一会儿。
男人穿上长裤短褂,洗把脸漱漱口,赤着胳膊去后院叫女儿。主人已起,院中的大公鸡不再闹腾,里里外外那么安静,林晚音却再也睡不着了,仰面躺了会儿,忽的拉起被子挡住脸,也挡住自己轻轻的抽泣。
秀城百姓好吃,更擅长做吃的,放眼城内,大街小巷酒楼林立,新的旧的一层的两层的,各有各的招牌菜,其中当属老字号徐庆堂最负盛名。徐庆堂传承已有三百多年,生意起起落落,到了她的丈夫徐望山手中,酒楼名望重回巅峰。
徐望山是秀城最好的大厨,一手徐家刀使得出神入化,自从他十八岁第一次在秀城厨神比赛上夺魁,后面连续二十年的比赛,“厨神“的名号就再也没被别家抢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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