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荣一面说,一面缳首,凝视着方小藩。
方小藩朝她咯咯笑,笑的春光灿烂:“她笑起来竟像方继藩,我瞧着,她好像很喜欢我。”
“胡说。”张皇后有养育的经验,在旁做着女红,她抬起凤眸:“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看出像什么,这孩子都是有奶便是娘的,秀荣,你可别着魔了。”
“啊……”朱秀荣也不知是不是母后已有所指。
张皇后怕朱秀荣不信,起身,将方小藩自朱秀荣的手里抱过来,方小藩呜哇的一下,便又要哭,双腿乱蹬。
张皇后吩咐一旁的宦官道:“方继藩送来的奶瓶,里头的奶水温了没有?取来。”
片刻之后,张皇后将奶嘴塞入方小藩的嘴里,方小藩顿时乐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努力的蜷着小手,想拉张皇后的衣襟,一面吸吮,停下来缓口气时,便朝张皇后笑。
张皇后哭笑不得,她没想到有此奇效,张皇后努力回忆:“这……竟有点儿像是厚照小时候啊。”
朱秀荣也咯咯地笑了。
方小藩也她们都笑,仿佛是在预示着,未来的日子有了奔头,便咧嘴咯咯笑的更厉害。
……………………
成群的蒙古包连绵数里。
跟随着鞑靼人大队的,有一个铁匠,他也是蒙古人,却隶属于朵颜卫,叫哲布。
哲布是鞑靼人们不可或缺之人,因为……他会打铁。
在鞑靼部,能打铁的人,都属于最高端的匠人,其实哲布的打铁技艺很低,只能对铁器进行修补罢了,尤其擅长的,乃是补锅。
这可鞑靼部自和大明断绝了贸易,铁锅就更少了,仅有的铁锅,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传家宝,那都不为过,因而,免不得要修修补补。
哲布打小的时候,便被鞑靼人俘了来,原本只是个奴隶,毕竟朵颜部投靠了大明,和鞑靼部一向有嫌隙。
可因为鞑靼部好心匠人的收留,才使他在这里,免受别人的白眼,他跟随着游牧的队伍,逐水草而居,哪里的水草被牛羊啃得干净了,牧人们便驱赶着牛羊,将自己的帐篷和全部家当都放在车上,一路迁徙,向着草原里水草更丰美的地方而去。
而每到一处,哲布搭好了帐子,便要将他的炉子搭起来,为人修补铁器。
自然,他还有一重不一样的身份,就在数月之前,他已领了另一份的俸禄,锦衣卫居然帮助他找到了他的家人,他自小和家人离散,当得知自己的家人还活着,还在大宁,也即是朵颜卫的本部时,他很快,就成了一个锦衣卫的小旗官,奉命在此刺探。
厂卫的效率很高,自然鞑靼人袭击了锦州之后,据说那远在天边的大明皇帝震怒,彻底的改变了与鞑靼部的关系,与此同时,厂卫为了讨好皇帝,缇骑四处,疯狂的开始派遣人在大漠中潜伏,就在不久之前,鞑靼人就发现了十数个这样的密探,生生将他们吊起来,绞死。
可即便如此,这些被派往了大漠里的厂卫,却还是如沙子一般,渗透进整个草场。
哲布就是其中之一,他依旧还做他的铁匠,却暗中观察着鞑靼人的一举一动。
今日……很奇怪。
哲布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因为有一个鞑靼人,飞马来了营地,他气喘吁吁,疲倦到了极点,显然,这一路上,他都是风餐露宿。
而很快,整个营地,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来自大汗的帐里,当日,一个卫士不知犯了什么错,尸首从金帐里抬了出来,人群议论不休,在许多人的心里,大汗是个温和的人,至少,对于部众,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卫士,这本就是大汗的心腹,现在却突然尸首被抬着出了大帐,其中,必有蹊跷。
再过了两日,大汗便领着一干铁卫出了大营。
而接下来,却是一个可怕的消息。
一队鞑靼人,风尘仆仆的用马车,运来了一个木板打制的箱子,箱子打开,一个巨大的利斧便展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而斧下,则是鞑靼部taiji(太子)
当初蒙古人南侵之后,便也效仿汉人,将大汗的儿子们,称之为太子,而鞑靼人延续了这个传统。
只不过,鞑靼人没这么多规矩,他们往往称大儿子为‘大太极’,二儿子为‘二太极’,只要是儿子,人人都是taiji。
此时,大太子已死了,尸首早已凉凉,关外寒冷,所以尸首并没有腐烂。
可是……那利斧却是插在脑袋上甚深,大太子额哲的扈从们,在不确保他的脑袋离开脖子的情况之下,无论如何,也拔不出,这一斧,实在太狠了,彻底的卡在了颅骨上,若再深入一些,这脑袋便要劈为两半。
大汗看着斧头,身子在颤抖。
接着,大汗泪如泉涌,一把将黏着斧头的儿子抱住,嗷嗷大叫。
越来越多的族人围拢上去,哲布也是其中之一,他显得很惊诧,大太子额哲乃大汗最心爱的儿子,且号称勇士,在部族之中,有很高的声望,他几乎形同于鞑靼部未来的继承人,其他的兄弟,根本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可是……
他死了。
死相有些惨。
说实话,哲布的心里,竟都产生了同情,脑袋上至死,还有一柄斧头,这是多么可怕啊。
大汗经历了丧子之痛,疯狂的咆哮和嚎哭着,接着他放下了那个斧头下的儿子,一把抓住了一个扈从,拼命的摇着他:“谁,是谁?”
“天上……有一个飞球……”
话说一半,这人便被一巴掌打翻了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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