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传来车轱辘响,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虚掩的门口这时候多了几道人影,他站了站,放下笔走出去。
虚掩的门外站着李南风,她原本背朝这边,一把长及腰以下的青丝宛如丝绸,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便蓦地转了个身,长发也跟着在半空划了道墨色的弧。
“你在家呀?”她笑了下。
裴寂颌首,让了她进来:“这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
“大热天的,路过这儿,进来讨杯茶喝。”
裴寂看着她光洁无一丝汗珠的额头,唇角微扬,给她去沏茶。
今日沏的是云雾,还有一小盘香瓜,一小碟瓜子。
他做这些的时候李南风都眼不错珠地看着,这人一贯从容,虽然住着这陋室,但行动间飘逸风流,你说他在这里合适,可那日伺养着那盆碧台莲的样子,看着也很合适。
李南风虽然没跟他去过地头,但仿佛也能想像,他不管是站在地头还是站在公堂,都不会显得不搭。似乎他天生就有一种能融入任何环境的本事。
没有家人,按说是不该有书信往来,但他或许有同窗有旧友保持联络,这也是正常。
再说他老家还有屋宅,总得需要人看着,否则就全荒废了,那么也有可能是这样的人在与他通信,李南风觉得自己不能疑神疑鬼。可心里念头一旦生起来,哪里有没那么容易消除。
“杨琦送来的笔你收到了?”她问道。
“收到了。”裴寂道,“竹心庵的笔一向难求,你为何送给我?”
李南风扶杯笑道:“你既认得出竹心庵出的笔,可见识货,那送给你也没什么不对。”
裴寂端起茶,忽而望着她:“你送过给晏世子吗?”
“为何这么问?”李南风瞅他。
裴寂把茶碗盖揭开:“你近日却对我关注颇多,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李南风笑道:“你怕我连累你。”
裴寂未置可否。
李南风道:“你也是奇怪,一般人遇见我这样的,往上凑还来不及,你怎么生怕我靠得太近?难道跟我距离拉近些不好么?
“家父怎么说也是朝中太师,且还执掌吏部,我们李家也算是响当当的家族了,就算是你高风亮节,也没道理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
看着他,她又道:“我就不信,我把你的文章批改了再送回来,你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
“正是因为我知道前程要紧,所以才不解,往往是我们这样的人主动求你,而不是你来主动帮助我。
“我不过一介老实本份的升斗小民,如今天上却掉下馅饼——”裴寂目光里有探究,“你这么关照我,我实在是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李南风道:“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我李南风的名声也没有那么完美,外面不少人传我刁蛮任性,我既然刁蛮任性,做什么事情就不见得非得有个正当理由。
“也许是因为你像我的故人,又也许是我慈悲心大发,再或者又是投缘,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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