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和李显成亲后的一个月,过的相安无事。
燕京城里关于这桩亲事的热烈谈论也渐渐冷淡下来,人们又被新的新鲜事所吸引。朝中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要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右相府中,永宁公主坐在屋里,让梅香给她拿腌好的盐渍梅子吃。有了身孕以后,她越发爱吃酸的,平日里也让梅香多多准备一些。好在在右相府上,她还算是自由。李仲南父子三个白日里忙于政事,不在府上。这府里除了一个李夫人外,没有什么别的人了。况且她的婆母性情温软,对她这个媳妇百依百顺,嫁过来后,永宁公主也是很满意的。
成亲的当天晚上,永宁公主让梅香准备的那壶酒都没有派上用场,李显一进门吹灭了灯,还没走几步就喝醉了。永宁公主好容易将他拖到床上,自己也睡着了。到了第二日,床上有事先备好的痕迹。永宁公主只需要睡眼惺忪的醒来。
反正李显喝醉了,喝醉了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而洞房夜之后,永宁公主就以自己受了风寒为由,不与李显同房。她不能日日都用这些法子,总是怕露出马脚。而让人发现她怀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不知还能不能保住。
本来永宁公主还以为李显会不悦或是怀疑,可这位李大公子果然是传言中的好脾性,竟然也没有质疑什么。每日晚上就睡在书房。
这下就更让永宁公主满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有几日就快两个月了。介时只要做出身子不适的模样,让大夫来把脉,稍微错开时间,说是成亲之夜怀上的,暂时就高枕无忧了。
今日李显一大早又上朝去了,永宁公主吃完碟子里的最后一颗梅子,站起身来,道:“老待在屋子里怪闷的,梅香,陪本宫出去走走。”
梅香赶紧过来搀扶着永宁公主往李府外走去。
李府的下人们见了她,皆是纷纷行礼。永宁公主在右相府上的地位,可以说是很高了。不知是不是成王提前与李仲南打过了招呼,总之,在右相府上,和在公主府上没什么两样。永宁公主甚至不必每日去给自己的婆母晨昏定省,只要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
对于永宁公主来说,她也不屑于去讨好谁。她认为自己在右相府上也不过是暂时的,总有一日,她会嫁到沈家去,成为沈家的人。因此不必在李家浪费精力。
“殿下想往哪个方向走?”梅香问道。
永宁公主瞧了瞧,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吧,听说李显平日就住在那里。本宫这些日子与他分房睡,他也毫无怨言,莫不是自己在另一边里早已收容了什么通房之类?倘若是真的,自然也该来见一见本宫这个正妻。”
永宁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恶意。她并不想当李大奶奶,但一旦有了这个称号,拿去折磨旁人却是她惯爱做的。如今李显与她分房而睡,永宁公主想要瞧瞧,李显这般默许,是否是早就有了别的暖床人?若是真的,她也不介意好好收拾收拾那些女子。这门亲事既然教她不痛快,她就变着法儿的教别人不痛快。
反正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李显也不敢说什么,不过是些身份低贱的女子罢了,他还能为了那些女子对自己不敬?
怀着这么个想法,永宁公主就和梅香往李显平日住的院子里走去。
听闻李显住的这个院子比较偏,永宁公主这回是真的体会到了,走了一阵,便觉得自己有些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今身子重的缘故。梅香搀扶着她走着走着,总算是走到了,便道:“殿下,到了。”
但见这院子里果然修的颇为风雅,在院子后面种了一大片竹子,郁郁葱葱的模样。只是显得格外安静,外面连个洒扫的人也没有。
“李大公子平日里是没人服侍的么?”梅香小声道:“这里怎么连个下人也见不到?”
“怎么可能?”永宁公主也觉得奇怪,她想了一想,眉毛高高的扬起,道:“说不准是在金屋藏娇呢。走,进去看看。”
“这样贸然进去,李大公子会不会生气?若是里头有什么秘密……”梅香还在犹豫。永宁瞪了她一眼:“他凭什么生气?本宫嫁到了他们家,自然什么地方都能看。况且有秘密又如何?莫非还想瞒着本宫?越是要瞒,本宫越是要看清楚,看他们李家背地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说着,推开梅香,自己就推门进去了。
梅香十分无奈,永宁公主之前得知自己怀孕,还尚且收敛了一段日子性子。如今嫁到了李家,新婚之夜也相安无事的过去了,脾性便又显露出来,不懂得低头,甚至比从前还要张扬。
梅香跟了进去,只见永宁公主蹙眉站在门口,并不进去。梅香往里一看,但见这是一个书房一样的屋子,里头却又有一张床。竟然十分宽敞,可以抵得上平日里的大院子了。在这里头,衣食起居都不是问题。
但这并不是令人惊讶的,惊讶的是屋里竟然有很多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少年或是孩童,看衣服的样子像是穿的不错的下人。生的都很清秀羸弱。
永宁公主眉头一皱,屋里竟然没有发现什么婢女,这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向站的最近的一个孩子,这孩子看起来才八九岁,愣愣的看着永宁公主二人,像是不认识一般,也不行礼,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
“你是谁?”永宁公主问他。
那孩子仍然是痴痴地瞧着她,不言不语。永宁公主正要发怒,正在这时,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少年突然扯过那孩子,对着永宁公主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殿下,他们好像是哑巴。”梅香看出来了。
“哑巴?”永宁公主一愣,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这里面的少年孩子加起来大约有十人。却都是愣愣的看着她们,什么话都不说。永宁公主突然明白刚刚进屋后的古怪感觉从何而来,实在是因为这屋子里太安静了。有这么多人,却一点儿声响动静都没发出来,这不是很奇怪么?
“这些人不会全部都是哑巴吧?”永宁公主皱眉问道。
那拉着孩子的少年猛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梅香道。
“李显弄这么多哑巴在这里做什么?”永宁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怪渗人的。”
“或许这些都是下人,您瞧他们穿着的都是下人的衣服。对了,”梅香道:“奴婢突然想起来了,听闻这位李大公子平日里十分仁善,收留了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让他们在府上当下人。之前奴婢还没想到,现在看这些下人,年纪都不大,很有可能就是李大公子收养的孤儿了。”
永宁公主嗤笑一声:“这么说,李显还是个大好人了?可是怎么就这么巧,他收养的孤儿个个是哑巴?莫不是自己毒哑的吧。”
梅香顿了顿,轻声道:“每户府上都有不少秘密,这里既然是书房,想来里面藏着不少重要东西。也许李大公子是为了不让这些秘密被人发现,才让这些人变成了哑巴。”
分明是很刻毒的事情,被这主仆二人说起来,仿佛是很习以为常似的。永宁公主道:“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要是真的想不被人发现,便将这些人杀了就是,还留着做什么?或者根本就不该带回府来。我看这个李显,是个蠢蛋。”
梅香没有说话,她只是一个婢子,不能议论主子。
“算了,这里既然没什么女子,留着也不舒服,走吧。”永宁公主又看了一眼这些年纪不大的少年,道:“他要做好人就让他做吧,反正蠢的不是本宫。”
梅香和永宁二人出了屋子,那屋子仍旧静悄悄的,门掩上后,仿佛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但其实是有一屋子人,想着这些人在屋子里无声的做事,走动,永宁公主就觉得浑身上下冒出一阵寒意。蓦地,她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快步走到院子里的树下,扶着树干呕起来。
“殿下!”梅香惊叫道。永宁公主朝她伸手:“药!”
梅香从袖中摸出药来,给永宁公主服下。永宁公主靠着树休息了一会儿,才道:“这反应是越来越大了,再过几日,你就让大夫过来,告诉李显,我怀了身孕,还不足一月。”
梅香点头称是。
“这些日子,沈郎也不来看我……”永宁公主说着说着,语气又伤感起来,“他自己的孩子,也不关心,便任由着我嫁到李家。若是事情败露,他也要被连累的。”
梅香正想要安慰几句,突然听得墙壁上传来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清脆响声,永宁公主一扭头:“谁?”梅香已经快步追了上去,那藏在墙后的人大约也是心慌意乱,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就摔倒了,很快被梅香揪到了永宁公主面前。
“你是谁?竟然偷听本宫说话!”永宁公主怒道。
“殿下饶命,”那女子惶惶,“臣女什么都没听见!臣女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走到墙边,崴了脚而已!”
“臣女?”永宁公主一愣,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女子,见那女子穿的不像是下人,面容又很是熟悉,一时想不出来。倒是梅香眼睛一亮,道:“殿下,这是首辅府上的姜三小姐!”
姜三小姐?姜幼瑶!
姜幼瑶心中大骇,她情急之下说出“臣女”二字,本来就分外懊恼。这会儿竟然被永宁公主身边的婢子识破身份,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幼瑶?”永宁公主也想了起来,道:“你怎么会在李家?”
梅香凑近永宁公主道:“前些日子,听闻京兆尹大人说起过,姜家的三小姐不见了,姜首辅正在四处寻人,不过为了姜三小姐的名声,并未大肆宣扬。”
永宁公主恍然:“难道你是与人私通了?你是李显养在府上的人?”
姜幼瑶吓了一跳,她知道如今永宁公主和李显成了亲,若是把她当成迷惑李显的狐狸精,只怕是有雷霆手段。因此她连忙否认,道:“臣女不认识李大公子,臣女是当初在外被人所害,多亏李二公子出手相助,李二公子带臣女回府养伤。”
“回府养伤?”永宁公主笑道,“你怎么不回姜府养伤?只怕是以养伤之名,行苟且之事吧?”
她话说的如此难听,姜幼瑶却不敢反驳。这是在李家,不是在姜家,没有人能保护她。而且对方是永宁公主,那个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人。
“殿下,此女不能留。”梅香低声道,“她方才听到了奴婢与殿下说话……”
姜幼瑶闻言,吓得更是抖如筛糠:“臣女什么都没听见!臣女什么都没听见!”她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叫苦不迭。今日她与李濂院子里的那些丫鬟起了争执,一怒之下便走了出去,想到李显院子外转转,谁知道刚走到,便看到了永宁公主和她的婢女从李显书房里出来。永宁公主好似很不舒服,扶着树在干呕,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永宁公主主仆二人那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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