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真没准备,包里除了换洗衣物,好像一大半都是零食。
杨红缨想一下,然后摇摇头,咬了下嘴唇:“就这么走吧,小时候,还光脚丫在水坑里玩儿呢。”
于是,两个人继续上路,很快,沙石路也走到尽头,望着前方黑乎乎的“水泥路”,杨红缨心里一个劲给自己打气:
没有回头路啦,杨红缨,你必须勇敢地向前走下去!
刘青山也望着前方的泥汤子路发愁,偏偏道两边还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要不然的话,在草地上走,怎么也比在泥里揣强啊。
咬咬牙,刘青山说:“杨老师,您坐车上,俺推着。”
话音刚落,就看到杨红缨将裤脚高高挽起,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脚脖子之下的位置,都会陷进泥水之中,拔起来的时候,就会发出噗嗤一声。
还真是个要强的人!
刘青山心中,对这位杨老师也多了几分敬重。
在泥水里跋涉,步步艰难,很快,杨红缨脑门就见汗了。
她拿出手绢想擦擦,手绢上也全是泥水,估计是越擦越脏,索性也学着刘青山刚才的样子,用风衣的袖子,抹了一把。
“杨老师,歇歇,喝点水吧。”
后面的刘青山招呼一声,他推着自行车,还挂着个大提包,也同样不轻松。
“没事儿,小意思!”
杨红缨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嘴里还叨叨咕咕的:“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哎呦!
刚才还是豪情万丈,转眼间,杨红缨就有点想哭。
她右脚上的皮凉鞋,陷在泥坑里,上边的带子断了,此刻她光着的右脚,正踩在泥水里。
虽然穿着袜子,可是尼龙袜子能顶什么用?
她一赌气,索性把另一只凉鞋也脱下来,俩手各拎着一只鞋子,光着双脚,噗嗤噗嗤地在泥里揣着,前进的速度,反倒越来越快。
“杨老师,您还是先穿我的靴子吧。”
刘青山摇摇头,推着车子,一溜小跑,紧追上去。
堪堪追到近前,就听杨红缨哎呦一声尖叫,身子猛然一栽,直接坐在地上,是泥水四溅。
“我……”
杨红缨抬起双手,黑乎乎的,沾满了稀泥,吧嗒吧嗒往下嘀嗒着。
不用看,身上肯定弄得也跟泥猴子一样,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由得悲从中来,坐在泥水中,两只胳膊架在膝盖上,脑袋向下一埋,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望着泥水中无助的女孩子,刘青山暗暗回忆了下,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一点关于杨红缨的印象。
算算时间,原本他应该在县城上高中,而这位杨老师,恐怕是知难而退,没有去过夹皮沟吧?
于是刘青山支好自行车,在她前面蹲下来,平静地说道:“杨老师,如果您现在想回去的话,俺会尊重您的选择,送您到公社,回到原本属于你的世界。”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毕竟,俺这个小山村,日子实在太苦啦。”
但是在刘青山心里,却默默地念叨着:但是,很快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杨红缨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中,看到的是那少年平静的一张脸,还有那复杂难名的眼神。
有怜悯,也有惋惜,就是没有丝毫的怨怼。
这一刻,原本想要放弃的念头,立刻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杨红樱使劲抹了一下眼睛:“不,我不回去,你们能在这里生活,我为什么不能?”
说完,她倔强地站起来,心里暗暗发誓:从现在开始,不再哭泣,永不退缩!
可是,脚下传来的丝丝刺痛,让她忍不住身子一栽,连忙扳住刘青山的肩膀,一只脚抬到半空,混着泥水,殷红的血滴,随着一起向下滴落。
“杨老师,你受伤了,赶紧先歇着!”
刘青山连忙弯腰撑住对方的身体,查看了下,只见一根木刺,深深扎进对方的足底。
反正身上早就脏了,他就扶着杨红缨,坐在路边的一处小高坡,然后赶紧处理伤口。
刘青山在沟子边找了找,还好找到一堆马粪包。
挑了一个看起来应该差不多成熟的,撕开表皮,里面果然已经结了土黄色的粉末。
拔下木刺,一股殷红鲜血随着淌出,刘青山赶紧把马粪包摁了上去。
这种粉末,具有消炎止痛的功效,比消炎粉还好使呢。
村里人受伤拉个口子啥的,都会拍点马粪包里面的药粉,几天就好了。
等止住了血,刘青山又把提包拿过来,叫杨红缨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包扎一下伤口的。
找了半天,杨红缨也只能拿出一个丝巾,叫刘青山帮着把脚包上。
到了这会儿,她也不再坚持,乖乖坐到自行车上,再犯倔的话,只会更添乱。
望着身边推着自行车的少年,吃力地在泥水中跋涉,她杂乱的心情,忽然安稳下来:或许,这还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然后她就听到,前方的少年,嘴里用怪异的腔调唱起来,好像是近两年刚刚流行起来的歌曲。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对,寻找我自己!
杨红缨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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