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瞄了霍老大一眼,幸好刚才留意,差点上了他的贼船。
于是他又叫了一声“黄叔叔”,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至于黄月明,自然是坐到父亲身边,然后又站起身帮几个人倒茶。
刘青山也感受到黄寿廷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似乎在打量着他。
纵使是两世为人,他也被瞧得有点不舒服,感觉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就好像一位做父亲的,在审视自己宝贝女儿领回来的臭小子。
关键是,刘青山对黄月明,真没有那种意思啊。
他也终于明白,今天看到黄月明的时候,为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估计是这姑娘,也是一般的心思。
刚见面就谈公事的话,好像还有点不礼貌,刘青山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入正题呢,就听对面的黄寿廷,已经开始拉起家常。
这个叫刘青山就有点更加窘迫,搞得好像是相亲似的。
还好,黄寿廷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一些国内的情况,诸如投资环境之类。
聊了一会,只听他口中感慨起来:“我的父辈,也是从那边过来的,老爷子还一直惦记着想要回老家看看呢。”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如今国内稳定,不少港商都在国内投资,探亲就更没问题了,欢迎黄叔叔回家看看。”
他把“回家看看”四个字,还加了点重音。
“那边的家,早就没喽。”黄寿廷感慨一句,然后又说道:
“其实我也是在港岛这边生人,只是家里的长辈,常常还念叨史家胡同的老宅子。”
听到史家胡同这个熟悉的名字,刘青山心里忽然一动,口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黄叔叔,还真巧了,我的祖母,在史家胡同也有一座大宅子,我祖母也姓黄。”
黄寿廷的眉毛也动了两下:“不知道你祖母的名讳是……”
刘青山也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他的内心,也猛的砰砰跳了几下:“我奶奶名叫黄淑贞。”
却听旁边的黄月明嘴里忽然呀了一声:“爹地,我常听爷爷念叨,三姑婆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噌的一下,黄寿廷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的表情飞速变幻。
刘青山也站起来,他终于明白,自己对黄月明的那种亲切,究竟是从何而来。
那是源于血脉同源的吸引,即便是素未谋面,但是早已流淌在血脉之中。
旁边的霍老大也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心里琢磨道:还真看到了一场大戏!
黄寿廷看看腕表,时间尚早,父亲在这个时间也没有休息,于是说道:
“青山,我们先走,那些陈年往事,还是我父亲最清楚。”
这种情况,霍老大也不好阻拦,只能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外面,看着他们急匆匆地上了轿车,然后向着山顶方向开去。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轿车驶进山顶一座中型别墅里。
“寿廷,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位中年美妇,迎了出来,瞧见刘青山,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目光在刘青山和女儿身上来回转了几下,心中便有了计较:
确实是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和女儿蛮相配的,就是这么急火火地把人家领回来,好像有点不合规矩吧?
“凤珍,父亲睡了吗?”
黄寿廷有点急,也没注意到妻子的心思。
褚凤珍倒是误会了,还以为要老爷子也相看相看呢,于是连忙把丈夫往旁边拉了几步,笑吟吟地说道:
“寿廷,是不是太急了点?”
“当然急了,这孩子,有可能是内地姑姑家的孙子。”
黄寿廷不由分说,领着刘青山就进到小楼里面。
三层小楼,老人为了行动方便,就住在一楼。
黄寿廷敲开了一间卧室,便直接领着刘青山进去。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穿着睡衣,正盘膝坐在一张垫子上,手里缓缓捻动一个珠串儿。
老人面容清瘦,闭着眼睛,仿佛静静的时光,正从他的指尖流逝。
“父亲。”
“爷爷。”
听到这两声呼唤,老者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却不看儿子和孙女,而是直接落到刘青山脸上。
那目光,带着洞悉世事之后的宁静。
“少年老成,难得难得。”老人微微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父亲……”黄寿廷又急切地叫了一声。
结果被老人瞪了一眼:“毛毛糙糙的,还不如年轻人稳重。”
这老爷子厉害,一双眼睛,直入人心。
刘青山也不免心生敬佩,他的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差别确实有点大,当然是少年老成,但是一般人可瞧不出来。
黄寿廷被训得没脾气,倒是黄月明上前,扶着爷爷从垫子上起来,坐到旁边一把太师椅上:
“爷爷,你说说京城的老宅子,还有三姑婆……”
老人眼中猛的光芒一闪,双眼死死地盯着刘青山,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寻找到什么。
只是刘青山的长相,比较随爷爷和父亲,倒是刘家的几个姑娘,都随奶奶和母亲。
“你……你难道是淑贞的后人吗?”老人忽然开口询问,声音有些颤抖。
黄月明连忙轻轻抚摸爷爷的后背,生怕老爷子太过激动。
刘青山也凝视着老人那张苍老的面孔:“我奶奶的闺名确实叫黄淑贞,老家是京城,就住在史家胡同。”
他描述了一下老宅的具体位置,至于奶奶家的情况,他怕勾起奶奶的伤心,所以一直也没问。
啪!
老人的手掌,重重在椅子上拍了一下,然后颤巍巍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三妹,果然是我的三妹,想不到你还活着!”
两行浊泪簌簌而下,将近五十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妹妹的音讯,内心的激荡,也令他的身躯颤抖起来。
刘青山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舅爷爷,您老先别激动。”
而黄月明则从床头拿起个小药瓶,倒了一粒药片儿出来,给爷爷含在嘴里。
好半天,老人的情绪这才稳定许多。
到了他这种年纪,功名利禄已经无法令他心动,唯有血脉至亲,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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