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也该走了。不要担心,齐子瞻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好好过你的生活,虽然这句话会让我难过,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跟你喜欢的那个人白头到老。”我给不了你的幸福,我希望别人能替我给你。
就这样吧,我默默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或许我们此生除了在梦中便再无任何交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永远留在梦里,留在我们可以一起白头偕老的梦里,可是那样的美梦却不会再有。
我的小姑娘,我还是会默默的注视着你,默默的爱着你,我会看着你穿上漂亮的婚纱,我会看着你嫁给你最喜欢的男人,我会默默的为你祝福,很遗憾,此生不是我陪着你走到最后。
即使我知道这个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爱你。
他极力克制着语气中的沙哑,终究还是不得不做最后的告别,“我走了。”
夏安安转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只对他点了点头。
大风大浪经历过无数次的他,早就练就了遇事冷静从容的作风,即便泰山崩于前他也临危不乱,他以为,他的离开也能走的漂亮一点,优雅一点的,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依然无法避免转身之时僵硬的背脊,僵硬的步伐,他觉得他的样子真是难看死了,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难过在心头肆虐,他的身体以最坦诚的方式表达着他的痛苦,他的煎熬,他的恐惧。
直到身后的门关上,将他和她彻底隔绝开,他脸上情不自禁的划开一抹笑,两行泪却难得的从眼眶中滑落。
这恐怕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后一次交集,错过了,这辈子就不会再有拥有的机会,从此以后咫尺天涯。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擦掉脸上的泪,将衣服揉乱的地方整了整,他依然还是那个高贵的蓝曜集团总裁,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不断往前走,这样,他才能将所有的悲伤都丢在身后。
直到霍明轩的身影离开了许久夏安安还无法回过神来,她拒绝的,只是跟她没有任何交集的霍明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的挪回卧室,本来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的,无意中却看到她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箱子,她慢慢挪过去将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把伞。
望着这把伞,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的难过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
她将伞拿出来紧紧的抱在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最起码,他还送过她一把伞不是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给过她鼓励,他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冷漠无情的。
可是她对他也只能有感激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伤心,她分明就不爱这一世的明轩,可是每每想到他隐忍痛苦的模样她就难过得不行,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就是她爱着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夏安安最终抱着伞沉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她梦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她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树林中,周围都是参天大树,地上升腾起一片水雾慢慢的将视线模糊,她想从这里出去,可是她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她很焦急,想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跑,可是脚上已经没有了力气。
就在她焦急无措之时,她无意间看到从朦胧的水雾中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即便眼前大雾弥漫,可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
不过,为什么她的明轩变得这么瘦?
瘦得像一个纸片人,即便宽大的风衣套在身上却依然无法掩盖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就像是遭到重创的人,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
在这个地方看到他,她激动无比,她满眼热切,心急的向他跑过去,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他就像没看到她一般,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了,她诧异不已,立刻跟着他追上去,她想叫他,可是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不到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想跟在他身边,即使他看不到她,她也想一刻不停的跟着他。
眼前的大雾慢慢消散,她看到他走进了一个木屋,木屋地板架空,出檐深远,是日本古代房屋的建筑风格,她跟着他走过去,在进去之前她抬头看了看门楣,上面镶嵌了一块檀木牌匾,牌匾上用鎏金篆体写着“月阁”两个字。
房间里是一个和室,她看到他跪坐在铺席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和服笑容慈祥的老者。
她走到两人身边空着的铺席上跪坐下来,他们好像都看不到她。
老者为他倒了一杯茶,即便已经花白了头发,可是他的声线却依然富含磁性,“我的月阁很久没有来客人了,欢迎你。”
他的中文并不流利。
霍明轩望着眼前的茶却是没有动作,“我是来这边旅游的,却不想天公不作美,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正好有个樵夫路过,他说这里有卖伞的,所以我来只是来买把伞的,不用这么客气”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来月阁的人都是来买伞的,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找到这个地方,你能找到,证明你跟这里很有缘分,不过,我的伞都是现做的,你有耐心等一等么?”
霍明轩凝眉看了看天色,不过略想了片刻便点点头,“好。”
老者便从铺席上起身,从里间拿了一根伞柄并二十四根伞骨,他重新走到霍明轩对面的铺席上坐下,又在桌上的香炉中加了一点香料。
他将伞骨精细的镶嵌在伞柄上,温和的笑容可以让人放下一切戒备,“这世上有让你遗憾,让你不甘,让你难过的事情么?”
或许是老者的面容太过和蔼,又或许是他的语言太有磁性,霍明轩并没有诧异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反而颇有耐心的想了想,他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在低头的那一瞬掩盖住了藏在里面复杂的光。
“有。”
“哦?”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我不甘心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不甘心为她付出了一切她却不知道,我不甘心我们这么多年都形同陌路,我很遗憾,为什么没有一场意外能让我跟她走到一起,可是我无可奈何,她怕我,所以我不敢靠近,即便是有意外,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一起,为此,我很痛苦。”
“这一路走来,你累了么?”
霍明轩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转了话题,却是认真的回答一句,“嗯,的确是累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睡一觉吧,我已在内室里铺好了床,你睡一觉醒来,你的伞也做好了。”
霍明轩几乎并没有多做考虑便点了点头,果然起身去了内室。
夏安安也跟着他走了进去,她看着他在内室的床铺上躺下,看到他很快便沉睡过去,她却也不走,只是望着他那张消瘦又憔悴的脸出神。
她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了,他的脸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苍白得毫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望着他的样子她难过得不像话,她想抱抱他,她想摸摸他的脸,可是她的手指却碰不到他身上,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她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时间悄悄在耳边流走,屋外的老者依然认真制作着霍明轩需要的伞,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雨滴凝聚在屋檐上,化成一滴滴的水珠,滴答滴答掉落在青石地板上,就像是谁在一声接着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霍明轩清醒过来,他浓眉紧拧,捂着胸口大喘气不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待得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才算回过神来,她看到他放松的叹息一声,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铺盖从榻上下来,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向室外走去。
他的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老者正在用颜料在伞面上绘制图案。
霍明轩走到他对面坐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了,他的语气中也染了几分焦急,“还要多久才能好?”
“刚刚做梦了么?”
霍明轩点点头。
“梦到那个女孩了么?”
霍明轩猛地抬头望着他,他却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的不甘和遗憾都融进你的梦中了对么?”
霍明轩凝眉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略点了点头。
老者重重在伞面上勾了一笔,“说说看。”
“我梦到,我和她果然因为一场意外联系到了一起,我们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可是因为在这场意外中我伤害到了她,她一直很恨我,她就像变了一个人,整日里以酒浇愁,我想用我的爱让她忘掉我对她的伤害,可是这完全是徒劳,她一蹶不振,变得再也不像她了。”
“后来呢?”
霍明轩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沉的痛苦之色,好似真的亲生经历过那种苦痛一般,“后来,她自杀了。”
话音落下,老者在伞面上最后的一笔正好完成,他将它举到头顶旋转着检查了一遍,“天衣无缝。”他愉悦的笑起来,将伞收拢递给他,“这是你的伞,你拿好了,上面凝聚了你的梦,你的梦里有你一切的爱,你的恐惧,你的惊喜,你的一切贪嗔痴怨都在里面,希望你要好好珍惜。”
霍明轩被他的话给说糊涂,他愣愣的接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了他的话,他并没有多问,道了谢,付了钱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梦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夏安安从梦中惊醒,她愣愣的望着天花板,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脑袋机械的往手上看去,手臂上果然抱着那把伞。
那把凝结了霍明轩的贪嗔痴怨的伞。
梦里的一切是真的么?
为什么霍明轩在月阁所做的那场梦跟另一世,她还没有去之前的人生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她在另一世的人生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这场梦只是霍明轩那场噩梦的延续?
他的噩梦在她自杀之时停止,然后因为这把伞,她跌进了他的梦里,接着他的梦做了另一场美梦?!
是这样的么?
这把伞真的有这么神奇?
脑袋乱得没办法,夏安安一时间根本就想不清楚,她现在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她要找霍明轩问清楚,她要问他,他曾经是不是真的做过那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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