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张轨还没死,只不过一次中风,身体不太利索了,就有内部野心家跳出来叛乱。这就像是一头猛虎快要老死了,被人看出软弱了,豺狼之流没那么害怕了,就会搞事。
张寔此番出兵,定然消耗了很多人情,许多还是他父亲的遗泽。俗话说人走茶凉,张轨毕竟死了,人情用一点少一点——很多旧部觉得这次支持你出兵,已经还了张轨的恩情,以后要为自己考虑了。
只可惜,此番出兵没什么战果。羌人叛乱也很蹊跷,早不叛乱晚不叛乱,非得在凉州军与匈奴厮杀到关键时候,抄截凉州后路,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邵勋思来想去,只觉信息太少,不好判断。
“司马保压制不住下面人了。”王惠风又道:“听闻有个叫陈安的武人,非常跋扈,目无君上。再过些时日,囚禁南阳王都不奇怪。”
邵勋点了点头,就司马保那德性,秩序在的时候或许还能依靠体制驱使陈安之流。可在风雨飘摇的时候,他这种望之不似人主之辈,可就驾驭不住陈安这种野心家了。
“你都从哪知道这些消息的?”邵勋好奇地看向王惠风。
“长安。”
邵勋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是平阳。”
“长安不少豪族出仕匈奴,其中多有家父旧识。”王惠风说道:“可惜故人一个个凋零,存世者越来越少了。”
“消息怎么传过来的?”邵勋以前不太好意思问,毕竟这是王老登的私密事,现在王惠风肚子都大了,他也不客气了。
“武关—蓝田关之间并未隔断。”王惠风说道。
邵勋了然。
古时候官员通信,要么通过驿站,要么托去外地上任的熟人捎信,要么通过商队带信,就这么几种渠道。
单独派信使也可以,但在乱世之中,规模不能小,武艺也不能差。
最基本的,你总得十几个弓马娴熟的资深部曲一起上路吧?有马、有甲、有弓,一般的流民追不上他们,山贼土匪也没必要和这种凶人过不去,最大的危险是地方上的驻军,但乡野间流窜的贼匪、流民、豪族部曲多了去了,只要他们不在一地长期停留,基本很难管。
王衍应该还是通过商队捎信的。
“关中那边以后只会查得越来越严,小心行事吧。有些老关系,可以交给刺奸督,省得王家折损人手。”邵勋说道:“不谈这个了。司马保顶不了多久了,张寔看样子也不喜欢南阳王跑过去避难,他除了死还能有第二条路么?”
“好可怜。”之前一直安静的王景风突然冒出了一句。
邵勋轻抚她的背,像是撸猫一样安抚住了她,道:“这个世道,谁不可怜呢?我当年杀了孟超,司马越又与成都王讲和,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些人嫉妒我蹿升太快,暗地里说孟玖来洛阳了,司马越必定把我交出去。我不可怜吗?我都这样了,那些提不动刀枪的老弱妇孺不是更可怜?”
王景风一听,费劲地侧过身来,道:“你有时候晚上睡觉都皱着眉头,是不是很累?”
“还好。”邵勋暗道王景风大大咧咧的,但观察力真的不错,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时睡着时还皱着眉头,那是浅睡眠吧?
“快年底了,军政之事该放就放一放。”邵勋又看向王惠风,道:“有时间,陪陪我爷娘。”
王惠风默然点头。
邵勋将王景风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琢磨着看望完两个孕妇了,一会去找梁老登谈谈。
战争,不是一拍桌子就能发动的,事前准备工作其实更关键、更繁琐、更漫长。
十余年来,与匈奴的战争经历了战略防守、战略相持,从前两年开始已转入战略反攻。
邵勋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兵多、粮多。
那么如何发挥这种优势呢?当然是多开战线了。
受限于很多因素,投入到一个方向上的资源是有上限的,多投只会浪费兵力和钱粮,边际效应大减。
古来战争,很多人觉得数路并伐很不可取,但这事有利有弊。
对体量大的一方来说,我就是要几路来。
对体量小的一方来说,其实应付很吃力,只能任凭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争取打个时间差,各个击破——这也是在冒险。
“明年你要亲征吗?”临离开之时,王惠风突然问道。
邵勋点了点头,道:“有些战争,可以放手让别人去打,有些战争不行。匈奴一时半会还灭不了,但我不打算把这场仗丢给别人。放心,我不是金正,不会上一线拼杀的。”
离了黄女宫后,邵勋想了想,还是先去观风殿,带上妻儿,去爷娘那里转转。
就在这个时候,殿中曹来报:材官将军庾亮请求觐见。
原来是亮子来汇报工作了。
邵勋挥了挥手,道:“让他来观风正殿。”
(忘自动更新了……今天三更谢罪!)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