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中,丝篁鼎沸。
城南清河街寸土寸金,最好铺面的租子一年上千金,胭脂胡同这头却要便宜得多。
丰乐楼的掌柜省了租子,却把省下的银子全用在了这座木阁楼上。
整座阁楼是用木头制成,横梁上仔细雕刻二十四花时图,又请了二十四容色娇艳的女郎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一到夜里,尤其是夏日,河风清凉,木窗小开,楼中欢笑嬉戏,莺啼燕舞,楼下临河又有茶斋画舫,夜市骈阗,灯火辉煌,十分的璀璨繁华。
虽不如清河街富贵迷人,却更有寻常富庶的红尘繁华。
丰乐楼顶楼最里头的小阁楼里,宝鼎沉香,古画悬垂,两名歌伶跪坐在一边,正低头轻抚瑶琴,华帐珠灯边,地上铺了月蓝底色牡丹花纹织毯。
彩丝茸茸香拂拂,线软花虚不胜物。美人踏上歌舞来,绣袜罗裙随步没。
戚玉台被这人抓着,对方身上挂了香球,离得近了,顿觉一丝异香钻入囟门。那香若一条百足蜈蚣,酥酥麻麻往他脑子里爬过,使他眼睛发红,原本三分的怒气陡然变作十分,只恨不得把这人打死。
“走水了――”
两月前……
近几次却不同,隐隐有成瘾之态。细究起来他半月前才服食过一次,不过半月就又忍不住了。且这药散服食起来也与从前略有差异,更让人痛快淋漓,沉迷不可脱离。
二人扭打作一团,两个歌伶早已吓得战战兢兢、面色惨白,争先恐后地往外面跑去。木阁楼上与“惊蛰”离得最近的“清明”房尚有一段距离,且楼下堂厅正在唱一出《琵琶记》――
事实上,他已有许久没来丰乐楼了。
直到滚浓烟尘从外头渐渐传来,外头隐隐传来惊呼仓皇叫声,戏台子的《琵琶记》也不唱了,楼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走水了――”
戚玉台一愣。
窗户被锁上了。
见里面有人,这男人脸色一变:“你是谁?”
……
直到对方挣扎渐渐平息下来,屋中只有细弱呼吸声,画上美人垂着头,哀愁凄婉地盯着屋中一切,细雨潺潺如丝。
这人正是太师府上公子戚玉台。
他身侧倒着个奄奄一息的美人,衣衫半褪,乌发乱糟糟散在脑后,身上青紫交加,面容肿胀。
一条街上的买欢酒客大半夜被人一声走火吓得匆匆从被窝里钻出来,有的裤子还没穿,胡乱裹着毯子挤在巷口喝茶的油布棚下,望着远处黑夜里愈来愈亮的火光。
他在那热切之中有些分不清画卷与现实,宛然觉得自己是将画中美人攫到眼前,非要狠狠折磨到对方也变成一张死寂的白画儿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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