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大结局
吴兆省被双规是意料中的事情,沈放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但他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那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来到苏临执掌纪委的京官,竟是不满足于干掉吴兆省一个,在随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工业园管理委员会中凡是曾经或貌似与吴兆省同一阵线的官员,上到省建设厅副厅长,下到原西城区现工业园区主任,均被牵扯进来接受调查。
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剪除异己,明目张胆地为盛世地产开路,哪怕是黄州的升斗小民都忍不住议论,这武大京官,莫非是董家养的一头疯狗不成?
按理说,少了反对和别扭的声音,袁保国应该像董正和那样松口气才是,但他毕竟不是董家的圈内人,难免有些惊惧。
袁保国没资格劝阻武京官,却可以想办法说服董正和。
袁保国搂着罗兰的纤腰,慢声说:“不要赶尽杀绝,留人一条活路,也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董正和不以为意,淡然答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武伯伯这样做,也非是意气用事。”
袁保国不好再说,只是摇头,起身小心翼翼地拉着罗兰的手,到一旁下棋。
棋下得很乱,罗兰看得出来,冷不丁问了句:“是担心沈家的小子报复吗?”
董正和哈哈大笑,“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吴兆省被双规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看他放个屁。”
罗兰眼中寒芒一闪,却是咯咯直笑,对袁保国说:“我现在才发现董哥也有粗俗的时候。”
袁保国沉吟不语,斜斜瞥了董正和一眼,方要再劝几句,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听,脸色顿时凝重,黑了下来。
还是那句老话,官场是泥潭,泥潭里打滚,没有不脏的。
如果说吴兆省被双规,吓破了一部分官员的胆,那接下来武京官的雷利风险,搞的黄州官场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个时候,一件不起眼的民事诉讼悄然发生、悄然结案,但在某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官场老油条看来,这是一个沈放开始反击的明确信号。
黄州西南有通宁县,县交通局有个叫李玲的副科长,她容貌端庄,身材丰满,虽四十开外,却是风韵犹存。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还吸土。
李玲正是如虎年纪,孤身一人寂寞难耐,竟是无意中与儿子的同学发生了关系。
按说,你情我愿无可厚非,两人交往又是隐秘,却不想竟被男孩家中得知,既没有找上门来勒索,也没有暗中下绊子,而是一纸状书将她告上了法院。
男孩还未成年,开庭当日即是宣判,李玲声败名裂获刑四年。
案子不起眼,李玲这人也不起眼,但通宁县有人急了,而且急的人还不少。
有人去看守所看望李玲,谈了半小时后,李玲告发通宁交通局、税务局、公安局两位局级领导、七位科级干部,并揭发盛名铝材公司经理董其良行贿案。
一个小人物,扯出大案件,黄州市纪委雷厉风行,立刻配合通宁县纪委、检察院调查,一周时间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钉死,高速高效当成楷模。
人人都知盛世地产是董家的产业,却少有人知董家的产业不仅于此,与董家有牵连的官员更是多如牛毛。
沈放开始反击,震荡的不仅是黄州官场,董其量是个引子,引爆的是董家产业、董家官网的风雨飘摇。
武京官要办案,省纪委无人敢阻,但县纪委、市纪委要查案,武京官也无权干涉,更何况,省纪委并不是武京官一人的天下。
袁保国叹气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正和你这又是何苦。”
董正和咬牙切齿:“让他抓,让他抓,只要工业园的项目到手,我们董家就垮不了。”
袁保国不吱声,心知董家最近的经济损失看上去无关痛痒,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网被摧枯拉朽般瓦解,任谁都无法处之泰然。
董正和沉声道:“我们要尽快敲定工业园项目,不能再拖。”
前些时日还气定神闲,而今又急急如丧家之犬,袁保国打心眼瞧不起董正和,“再快也要把程序走完。”
“加班,让管委会的人加班加点,我出劳务费,五十万,一百万,我都不在乎。”
“都是你家养的狗不成?”袁保国心中腹诽,却和颜悦色道,“都等了一年多,不差这十来天。”
董正和几乎咆哮道,“你等的,我等不得!”
袁保国眉毛一竖,却发现罗兰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于是叹道:“我催催吧……该走的程序,总是要走的……”
要说省城最好最高档的酒店,有人会说是玉森,有人会说是富豪,但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玉森也好富豪也罢,过去或许称得上高档,但现在,它们跟银华大酒店比起来,差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银华在年前还是一家入不敷出的国营宾馆,自从承包转个体,陈峰当了老板后,耗巨资花了数月才打造出了现在的银华。
别看银华外表灰蒙蒙破旧毫不起眼,内里的装潢却及其奢华,据有心人估算,陈峰为此花了肯定不下一千万。
凡认识陈峰的,都知道这是个没有家世背景又没有任何积蓄的男人,他从哪来的钱,自然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羡慕的人说他中了彩票捡了宝贝,嫉妒的人说他挖了祖坟盗了古墓,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其实,银华的背后是天易地产,天易的背后呢,是沈放,还有省委书记。
所谓知者不言,不知者胡说八道,如此而已。
窗外,酒店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川流不息的轿车,陈峰看了看手表,有些焦躁地顺了下油亮的背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在走廊瞧见大堂经理急冲冲跑来,不由脸色一沉。
“总经理——”
陈峰皱着眉头说:“又有人来要天水的包厢?”
“是人大的郝主任,还有政协林主任的秘书也来了……”
“这帮催命鬼,让刘海儿打发他们走——”
“刘海儿已经去了,可说什么都没用,我上来的时候,刘海儿都要哭了。”
刘海儿是个女人,当然,是万里挑一的漂亮女人,银华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我亲自去吧……”陈峰到了电梯旁,沉声吩咐道,“天水包厢安排好,客人随时会到。”
大堂经理嗯了声,很好奇什么人要来,因为平时像郝主任这些官儿,陈峰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到了大厅,远远瞧见刘海儿委屈地求着两位大爷,陈峰深吸口气,快步过去,笑容满面地作揖打招呼。
两位大爷也了解银华的背景,知道不能做得太过,见陈峰来了,也不说别的,只问今天天水的包厢谁订下了。
陈峰刚要搪塞,忽然瞧见俩个青年从外面进来,急忙说了声抱歉,错身迎了上去,竟是把两位大爷撂在那。
两位大爷你看我我看你,都觉这脸面丢得有些大,却也都隐忍着不出声,只是神色想当难看。
陈峰引着那俩个青年径直往电梯走去,好像忘了他们的存在,这下郝主任的秘书是真火了,嘬着嘴巴急走两步,不曾想却被刘海儿给一把拉住。
“言秘书,您别生气——您知道那青年是谁吗?”
“我管他是哪个!你们开店做生意,就这样待客的吗?”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住,改天郝主任来了,我一定当面赔罪——”
言秘书嘴唇动了动,冷哼一声。
刘海儿亲昵地凑到言秘书耳边,轻声说道:“那是——小老板——”
言秘书愣了愣,只哦了一声,转身便走,那林主任的秘书很是诧异,急走两步跟上,悄声问,“就这样回去?怎么交差呀?”
“还能怎么办?”言秘书往电梯那瞟了眼,“天水包厢被沈放订了!”
沈放站着,对面那人却是坐着——付骏。
沈放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付骏道:“在哪对我来说都一样。”
“既然如此,我抓你回去,你应该不会介意。”
“既然出来了,我就不想回去了。”
“回去不回去,似乎由不得你。”
付骏笑问:“怕我坏你的好事?”
沈放笑答:“怕你在外面死得太快,不如在里头好好待着,说不定能把戏看完。”
付骏慢腾腾站起来,手里拿着个信封递过去:“我闲不住,还是想找点事做。”
沈放也不接,“你要价太高,我开不起。”
“不妨看看再说?”付骏依旧在笑。
沈放固执摇头,见任灵儿想要搀扶付骏坐下,付骏额头也是冷汗直冒,知道他真的日子不多了,便伸手接过信封,递给身后的黄飙。
沈放微微沉吟:“我来,不是要送你回去。”
“我知道……现在你的眼里,已经没有我付骏这号人物了。”
“我也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没有合作——”付骏脸色忽然阴冷,缓缓坐下道,“我是勒索,你是被勒索,哪来的合作。”
沈放笑了,侧身冲躲在门口不敢过来的陈峰招招手,待他到了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陈峰,酒店的格局不错,好好干。”
见沈放说完转身便走,陈峰急忙说道:“小老板,这还没上菜呢,阿莲很快就到了。”
付骏一动不动,只是望着沈放的背影。
沈放脚步不停,“陈峰,替我谢谢阿莲的好意——”
出了银华,身旁的黄飙忽然轻声说道:“老鲨不在。”
沈放安慰道:“不在的不止老鲨一个。”
“可是罗唐那边,也一直没有老鲨的消息。”
沈放慢步来到车前,微微思量道:“你要不放心,可以去跟着付骏。”
黄飙摇头,“我不担心老鲨。”
沈放笑道:“你是怕老鲨已经露馅,反而被付骏利用来对付我?”
黄飙颔首。
沈放看着黄飙,良久方道:“谢谢!”
就在整个苏临沸沸腾腾振荡不安的时候,罗唐带着暴发户般的周永年也来到了省城,他们这回并没有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而使直接下榻宰了银华大酒店,当晚还参加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股市座谈会。
周永年已经完全成了牵线的木偶,罗唐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既没有好奇,也没有犹豫,他知道,自己仅仅是只掌下的蚱蜢,万万不能蹦达,否则随时会万劫不复。
接下来一周,白天睡觉,晚上座谈会,再没有其它事情,周永年非常困惑,直到,他在座谈会上遇见了一位老朋友,确切地说是一位牢友。
虽然沈放的反击搞得董正和焦头烂额,每天都疲于应付上门求救的与董家有利害关系的各色人物,但这些对他现在轻松的心态没有丝毫妨碍,因为工业园区的项目已成定局,就在昨天,所有的程序终于走完,盛世地产正式成为了工业园区建设项目的最终中标者。
这天董正和意气风发地参加就会,带着微微醉意回到别墅,发现罗唐坐在客厅沙发上,身旁却是一个病怏怏的男子。
董正和没有喝太多,见到那男子,一下便清醒过来,诧异道:“付骏?”
“是我。”
“你怎么——来了?”
“一是心愿未了,二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
董正和拉了张椅子在付骏面前坐下,用眼神示意罗兰离开后,定定地望着付骏的面容,叹道:“付兄,当初我和父亲,确实是尽力了……”
“我知道。”
沉默。
“付兄,你不怪我?”
付骏摇头,慢声道:“大势不可逆,能保住这条贱命,却是大幸。”
“付兄运气一直不错,当可东山再起,若是付兄需要资金方面的帮助,我董正和绝不——”
付骏打断道:“我说的大幸,不是指我自己。”
董正和诧异地眨眨眼,没问,知道付骏肯定会说。
果然,付骏沉吟道:“我没有死,是你们董家的幸事。”
董正和不置可否,径自问:“你说不想我重蹈覆辙?”
“是的,水已经漫到你胸口了,可你却还不自知。”
“此话何解?”
“工业园区的项目,已经拿到手了吧?”
董正和皱着眉头,点头道:“是的。”
付骏道:“利润不大。”
董正和笑答:“蚊子也是肉。”
“在你眼里,蚊子是不是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点利润,沈放绝看不上。”
“所以他早早就放弃了。”
“年前放弃,为何你现在才得手?”
“半路杀出来个抢食的——”
付骏身子后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字一句道:“沈放把飘香集团卖了。”
“我知道。”
“你可知道卖给了谁?”
“据说是上海永久。”
付骏嗯了一声,“上海永久,还有——”
“还有?”
“杨家祠堂……”
董正和猛地立起,“你是说,杨家是受沈放指使?”
“你问我吗?”付骏指了指董正和的椅子,“坐下说,我仰着头难受。”
董正和沉思许久,问:“他为了什么?”
“你问我吗?”
董正和讪讪摇头,自言自语:“我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付骏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正和,如果你觉得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那你差不多也要完蛋了,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我,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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