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一夫心里又哆嗦了一下,这词听着耳熟啊。
“愿我们的友谊如同这杯中的美酒,越陈越香,来,干杯!”胖子越说越来劲,配上他浑厚的声音,“干杯”二字说的掷地有声。
众人也都怀着不同的心情,端起酒杯,刚放到嘴边,猛听外面传来一声咆哮:“小兔崽子,我今个非崩了你不可!”
田中一夫噌的一声跳起来,他太有感触了,第一次进村,就有个老头抡着铡刀往上冲,好家伙,这次都动枪了。
樱田雅静也拉住大辫子的手,大辫子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手有点颤抖。
赵县长面向马占山:“怎么回事,快去瞧瞧。”
说话间,只见屋门一开,二肥子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哭叽尿嚎地抱住胖子的大腿:“胖子叔,你快救俺,俺爹疯了,要拿枪崩了我。”
众人一听,心中稍定:原来不是冲着日本人来的,虚惊一场啊。
随后就见车老板子手里抄着猎枪,气冲山河一般闯进来:“小兔崽子,告诉不叫你进山,你就不听,我先打死你得了,还能省解放军一粒子弹!”
胖子窜上去:“老板叔,你这是干啥,我家这还有客人呢。”手里干脆利落地把猎枪夺下来。
车老板子也真有点演戏的天分,立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嚎,两手一掐鼻子,哧溜一声,然后抬起鞋底子,在上面一抹:“我活不了喽,养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人家解放军都封山了,他还敢往山里钻,那不请等着吃枪子啊,俺老来得子,就这么一根苗啊——啊——啊——”
胖子心中佩服:老板叔厉害,最后那声“啊”,都能给你弄出颤音来。
“老板叔,我这有客人,有啥事你找队长说好不好?”胖子把迷迷糊糊地李队长推过去。
李队长蒙在鼓里,不知道咋回事啊,稀里糊涂就被车老板子给拉走诉苦去了。二肥子则把眼泪抹干,脸上跟花狗腚似的:“胖子叔,俺不敢回家,就在您这对付一口吧。”
说完,就挤到炕桌上,抄起刚才李队长的筷子。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坐下接着吃——那啥,这酒还没喝呢,来,咱们一起干杯!”胖子又张罗着喝酒,不过这一次气氛有点诡异,没有人端杯响应,只有马占山把酒杯端起来一半,然后又放下了。
“黄先生,刚才这是怎么回事?”田中一夫向胖子问道。
胖子也干脆把酒杯放下:“是这么回事,这事本来属于机密,不能跟外国人说——不过你们是来谈生意的,也算有关系。上次你们走了之后,山上就来了解放军,好家伙,个个荷枪实弹,威风凛凛,说是要在大青山建雷达站。告诉老百姓不许随便进山,这个小子不听话,肯定是偷着往山里跑,结果他爹气急了——臭小子,你还有心思吃鱼,瞅瞅把你爹气的。”
田中一夫顿时一愣:“黄先生,那么也就是说,大青山上不允许叫人采野菜啦?”
胖子挠挠脑袋:“采野菜倒是让采,不过得分人,除了靠山屯的人,别人不行。解放军上山的时候,仪器都是我们帮着抬上去的,有交情——那啥,咱们都说了,只谈友情,不谈公事,来,喝酒喝酒!”
胖子端起酒杯,又让了一圈,可是谁有心思跟他喝啊,最后和马占山撞了一下酒杯,然后一口喝进去大半缸子,心里老敞亮了。
“这个,这个——赵县长,情况是这样吗?”田中一夫愕然地向赵万山询问。
赵万山面色阴晴不定,雷达站的事情他倒是知道,不过是不是封山,他就不知道了。部队的事,地方不许插手。
“田中先生放心,我们会和军方协调这件事,绝对不会因此影响我们双方的合作。”事到临头,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作保证。
如果能够成功和日方合作,肯定会在他的政绩上添加浓墨重彩的一笔,等回到市里,仕途就会充满光明。
胖子才不怕呢,想想武老头那比海东青还锐利的眼神,以及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倔脾气,想说动他,好像不大可能。你们就折腾吧,折腾一圈,还得乖乖回来。
田中一夫却当真了,喜滋滋地端起酒杯,和赵县长碰了一下,一口也喝进去半杯。
酒桌上的气氛也渐渐开始融洽,直到奇奇拉着吴琼过来敬酒,彻底达到高潮。俩花枝招展的小丫头合唱一首北国之春,田中一夫两杯酒就下肚,基本找不着北了。
赵县长也一个劲夸奖这俩孩子懂事,就应该这样嘛,这才是欢迎外宾应该有的礼仪嘛,这个方法值得推广嘛,以后迎接日本客人,酒桌上一律唱北国之春……
胖子一看他那讨人嫌的模样,心里就不禁有气,揪了一根大葱叶递过去:“县长,尝尝我们今年下的新酱,特别香。”
赵县长也只好接过来,只见葱叶前面淌出一条黏液,俗称葱鼻涕那种。猛然间,赵县长不由想起刚才车老板子哧溜拧鼻涕,然后抹到鞋底子上的情形,恶心地直反胃,满桌子饭菜,再也无从落筷。
胖子则吧嗒一口菜,吱溜一口酒,吃得那个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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