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纪稹得了甘泉宫的消息,心情平复了许多,忽然想起自己这段日子来对霍去病态度恶劣,忽然有些忧心起来,赶忙问道。
“他走了,留下一封信。 ”亲兵拿出信件递到纪稹手中。
“微之,相交一场,去病视君为今生知己,料得君亦如是。 然,情分亲疏终究有别,今日君为陈娘娘之事迁怒,我并不怪。 去病自忖,他日若卫家遭难,实难弃之不顾,君若阻我,亦必翻脸相向。 当年,我二人为陛下所迫读尽诗书,书中曾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语。 去病至今日方悟,此乃至理。 甘泉宫中胜负应分,去病先行回京,北军之去留,随君心意。 惟愿君之决断,上不负天,下不愧心。 去病字。 ”
纪稹看完信,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声说道:“去病啊去病,你可知道,纪稹已经不必抉择了。 你说你不能弃卫家于不顾……你这个傻子,是想用全部的功勋甚至自己的性命去换得卫家人的性命吗?”
“侯爷。 要不要去追冠军侯?”
“追?”纪稹机械地重复着亲兵的话,忽然他像是醒悟了一般,说道,“自然是要追的。 ”
霍去病惯骑黑骏马,此刻他为了掩饰身份穿地只是普通地白衣,他端坐在马上,彻底的黑和彻底地白对比鲜明,一如霍去病的心。 纪稹就这样跟在霍去病身后。 他亦是一身白衣,只是他骑着的是一匹白马,白马银鞍,陈娇以前总是说他就像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侠士。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骑着。 也不说话,只是沿着淮水缓缓行着。 终于霍去病转过头,说道:“纪稹,你知道。 其实我很讨厌你这么死心眼。 ”
纪稹回之一笑,说道:“我知道啊。 ”
“如果你能够抛下长安城里未央宫中那些纷乱,带上刀剑离开,你我联手,天下大可去得,你知道吗?”霍去病行了一阵,又转头说道,“给我上万骑兵。 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打到你那姐姐说过的欧洲。 ”
纪稹仍然是笑,说道:“我相信我们可以。 ”
霍去病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说道:“可是你如果不死心眼,如果能够放得下长安,你就不是我喜欢地那个纪稹了。 ”
纪稹听完之后,开口说道:“霍去病,其实我也讨厌你这么死心眼。 ”
霍去病却没有回答他。 只是停下了马。 等着他靠近。
“如果你别这么看重卫家的血脉至亲,带上你的刀剑离开。 你就可以永远也看不到那些丑恶的一切,也永远不必伤怀。 ”纪稹的马终于到了霍去病身边,可以与他并立对视。
纪稹伸出手,放在霍去病的眼睛上,然后用一种极为感叹的语气说道:“你的眼若别将一切看得这么清楚,你地心若能稍稍对这个人世屈服,你真的会快乐很多。 ”
“可是那样,你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霍去病了。 ”纪稹放下手,不意外地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霍去病双腿一夹,骏马又开始缓缓行着,这一次纪稹没有再跟上,只是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纪稹的心忽然觉得有些冰冷,虽然这一天有着难得地太阳,望着那个略显寂寞的背影离去,纪稹的冷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离去的人。
这个高傲地傻子,是个嘴巴死硬的鸭子,他爱卫家之深切不输于卫青,只因为看不惯卫家人的某些作风而与之对抗,却又在私底下默默为卫家做事。 他不愿辩解,也自认不需要任何人的谅解,受再多的苦也不说出。
他知道,这一去,他们不会再有那曾经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深情厚谊,因为他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伤了他,以他的高傲又怎么能容许自己肝胆相照地朋友背叛自己?能够亲自赶到淮阴相劝已经是放下了所有的身段了。 他中午的那一声“绝不原谅”却是真正深深刺伤了他。
这一去,不会再有人在他伤心时陪他喝酒、舞剑、谈兵法、论天下……
这一去,不会再有人在他开怀时陪他骑马、踏青、评人物、品美酒……
这一去,便是青山不在,绿水难流,后会无期。
只因为他有他要保护的卫家,他有他要保护的陈家。
“侯爷,你没有告诉冠军侯信中所说的……”亲兵提醒他。
“何须说?他见我毫无焦急之色,早已经猜到结果了。 ”纪稹听到自己如此回答,“回去吧。 我们在淮阴停留了这么些天,淮南王也该急了。 ”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