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营帐内,方腊看着手中的军报,眼神凌厉。
临行前,他对于众将确实有类似的言语,“事有从权,母须奏禀”,但这实际上,是让对方的底线灵活些,不必太过顾忌名声,一切以取胜为主……
而不是真的越过自己,自作主张!
尤其是与朝廷议和这样的大事,已经完全触犯了他的底线,何况从汇报的情形来看,这王寅更是过分膨胀:“大王尚书……呵,我还没称王呢,他倒是成大王了!看来臣子终究是不能放权的,否则以前再忠诚的人,很快都会忘乎所以!”
咬牙切齿了片刻,方腊来到桌桉前,抓向笔,就想要和明尊联系,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与之往来互动的。
但这回的指尖,距离笔身仅有一寸的距离时,方腊陡然停下,露出思索,喃喃自语道:“如果王寅都背叛我,明尊教就更不能信任,这群见风使舵的贼子至今还藏头露尾,随时可能将我舍弃,另投他人……去!将三位大将军请来!”
最后一句是对亲卫吩咐的,很快传来通报:“圣公,三位大将军到了!”
厉天闰、司行方和庞万春联袂走了进来,半跪行礼:“圣公!”
方腊询问:“战局如何了?”
厉天闰低声道:“种师道早早修筑了堡寨防线,若不将宋军击退,我军就算回了江陵,他们若从后方衔尾追来,也能配合城外的宋江部前后夹击……”
方腊叹了口气:“如此说来,除了与对方死战之外,我等只有议和一条路了?”
厉天闰其实都怀疑,他们这支在襄阳城下吃瘪的军队,有没有资格跟最擅长防守的宋军拼得两败俱伤,但圣公既然这么说了,自是点头道:“确实如此。”
司行方补充道:“军中将领对于言和也无异议,上下都信服圣公的判断。”
方腊对于王寅的表现,之所以只是怒,而没有慌,正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威望在荆湖是难以取代的,只要回到江陵,确定王寅有不臣之心,就能收拾掉这个亲信,不存在让其有尾大不掉的情况。
但现在的关键是回不去。
方腊更是笃定,宋军既然有了王寅作为谈判对象,就不会轻易让自己回去,毕竟站在对方的角度,如果能分裂荆湖叛军,那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无论是章惇、折可适还是种师道,都会乐意这么做的。
不过没关系,他自有要挟之法,也要选择一个实力强横的谈判人选:“去告诉郑彪将军,让他将洞云子道长请来,我有要事相托!”
庞万春表示担忧:“圣公是让那位道人去宋营谈判?此人道法高深,确实可深入敌营,但恐怕并不擅长谈判之事,如果宋军不应,亦或是狮子大开口呢?”
方腊冷哼:“若要鱼死网破,我们去投襄阳便是!”
三将勐然怔住。
还真没想过这条路!
方腊却是以退为进,大义凛然地道:“降了朝廷,你们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而燕王有肚量,仅仅忌惮我方腊一人罢了,只要我舍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让他赦免三军,还是能够办到的!”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我等愿与圣公共存亡!”
三将这才恍然,原来圣公是要牺牲自己,感动不已,拜下连连叩首:“哪有让主公牺牲,为部下争取活路的,我等活着也不如死了啊!”
“起来!快起来!”
方腊将三位镇国大将军扶起,加以宽慰,嘴角含笑,神情愈发镇定:“那只是最后的选择,三位乃我国之栋梁,岂能一点信心都没有呢?”
他在军中的威望,岂是王寅之流能够撼动的,要么起义失败,荆湖重归朝廷,要么起义军犹存,有且只会有一个主人!
而相比起前两回一等就是大半天,洞云子这次来得很快,听明白方腊的要求后,稽首一礼:“请圣公放心,此事贫道定尽力为之!”
方腊露出期待:“那就拜托道长了!”
洞云子飘然而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符纸写下一句话:“方贼要以投燕为威胁,与朝廷议和,命小道去谈判,如何处理?”
写完后,他焚去符纸,平静等待。
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另一张符纸飘然而出,上面显示出四个字:“拖延时间。”
这安排正合他意,洞云子将符纸燃去,目光一扫,来到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前。
往上一跃,很快就到了树冠,他道袍一掀,怡然自得地闭起双目,开始冥想打坐。
这口气,可算出了!
就让方腊这种整日算计的人瞧瞧,一个看上去很好利用,但什么活都不干的世外高人,有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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