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苏若华,陆旻不觉烦躁起来。
他扬声喝道:“李忠!”
连喊了两声,刘金贵从外面匆匆跑了起来,跪在地下问道:“皇上,师傅去办花氏出家的差事,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您可有什么吩咐?”
陆旻闻说,便摆了摆手。
刘金贵正要退下,却听皇帝忽又喝道:“回来!”
刘金贵只得又回来,俯首听令。
躬身低头了半晌,也不见皇帝有什么动静,刘金贵微微疑惑,悄悄抬头望去,却看皇帝脸上竟有微有几分赧色,似是十分窘迫。
半晌,陆旻咳嗽了一声,问道:“乾元殿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过来?”
刘金贵吃了前回的苦头,今日倒是学聪明了,连忙回道:“皇上,若华姑娘这几日都在乾元殿,一步也没有外出,倒是也没什么消息过来。”
陆旻颇有几分不自在,说道:“她就,没让人送点什么过来?”
刘金贵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皇上,若华姑娘这几日想必是看着皇上忙碌,所以不好过来打扰。”
陆旻的脸色有些阴郁,没有言语。
刘金贵只觉得背脊上阵阵发凉,良久皇帝终于斥了一声:“滚出去!”他这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心里悬着的石头却是落了地。
出到殿外,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迎头就见他师父李忠正往回走。
李忠一见他这副模样,问道::“猴崽子,我不在跟前,你可又是闯什么祸了?”
刘金贵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师父,我哪儿敢啊?这皇上方才同西平郡王说话时还好好的,王爷才走,皇上问了一句乾元殿那边的消息,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李忠将他头上拍了一下,责备道:“定是你说错了话,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刘金贵便连连叫屈:“师父,这可冤死我了!皇上问乾元殿有没有消息,这若华姑娘确实没有什么音讯过来,我也不能捏造啊。”
李忠磨着后糟牙斥道:“嘿,我说这个小猴崽子,我怎么就收了你同你师兄这么两个教不会的玩意儿!不捏造,就不能拣好的说?!偏要挠皇上的不痛快,那皇上不恼你恼谁呀?”说着,就进了大殿。
李忠走到内殿,果然见皇帝半靠在榻上,一脸不悦。
他心中叹了口气,上前恭敬道:“皇上,这花氏已经出宫了。”
陆旻并不在意这花氏到底如何,甚而他都记不得花氏长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后宫那些女人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面目模糊。如此作为,既因一时的气愤,亦是要刹住六宫这越演越烈的祈福风气。
李忠看皇帝并无言语,便壮着胆子进言:“皇上,太妃娘娘今日午后预备在棠雪苑办赏花会,邀请了阖宫女眷。今儿早起,太妃娘娘也打发人来说了,请皇上若有空闲,届时务必赏光。皇上近来为国事操劳,甚是疲乏,不如就去散散心也好。”
陆旻哪有这个兴致,说道:“这个时候,她们还有闲情逸致办什么赏花会!朕不去,懒怠听那些女人母鸡似的咯咯乱叫。”
李忠劝道:“皇上,您忘了,这不是眼瞅着就是上巳节了。宫里的老例,女眷们都要到水边采兰草,沐浴兰汤,以除邪祟。太妃娘娘已请了太后、淑妃、贵妃等各位主子,太后娘娘兴致也好,下了懿旨,开恩令阖宫的宫女今日下午皆可往棠雪苑的荷风池旁采兰草。乾元殿的宫女,自也在其中。”
陆旻闻听此言,心中的阴霾忽如开云见日一般,迅速消散了,然而转念一想,又道:“何以见得,她……乾元殿宫女也会去?兴许看着殿中无人,要留守门户呢?”
李忠笑道:“皇上,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因国有灾情,各宫室皆要焚香沐浴,驱除邪祟,以求上天保佑。乾元殿,自也不能例外。”
陆旻这方高兴起来,又不愿人瞧出来,掩饰道:“这些女人家爱弄的玩意儿,朕却没有什么兴趣。但上巳节也算个正经节日,又是太后娘娘的好意,朕自不能扫了太后的兴致。待会儿,你传晓六宫,午后朕自会出席赏花宴。”
李忠连忙应下,暗中轻吁了口气:这所谓见面三分情,只要皇上同苏若华见了面,余下的事就好办了。皇帝心里想些什么,他李忠猜不到八成,总也能摸索个五六成。皇上其实还是十分在意若华姑娘的,只是莫名怄了这么一场气,又抹不开面子,只好就这么僵持着。其实这两日,若华姑娘来太和殿一趟,或许也就说出开了。但偏偏白不见她的踪影,皇帝国事忙碌,再加上一国之君更不可能先低头,只好苦了他这个御前总管太监顶杠受气。
当下,李忠连忙又出去,各宫室跑着传皇帝的口谕。
陆旻起身,走到书案旁,看着之前苏若华替他插的那瓶杏花。
几日的功夫,饶是太监们精心护理着,花朵依然憔悴了,且凋零了许多。
失了雨露润泽的花,自然是要枯萎憔悴的。但不知他几日没有回去,若华是否也想他呢?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虽还不至如此,但也算饱尝了相思之苦。
白日里国事繁忙倒也还罢了,每每到了夜间一人孤枕难眠时,这滋味儿便越发磨人难忍起来。
陆旻深刻的思念着苏若华的一切,她糯软的嗓音,光滑细腻的肌肤,甜美柔软的身躯,及至她的温柔软款,聪慧而善于体察人心。无论他有多少烦心事,有多么烦躁不堪,只要她抚慰开解上两句,便都会如春风化雨,消弭于无形。
时至今日,不抱着她,他就无法入眠。没她相伴,他甚而食不下咽。
苏若华之于陆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仅仅只是爱恋她的容貌和媚人甜美的身段么?
自然并非如此,抛开旁人不说,淑妃与贵妃于姿色上都是极出色的佼佼者,哪怕他不想亲近她们,身为九州之主,他想要出众的女色,只要一声令下,全天下的美人都会向皇宫云集,以供他采撷。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身为天下的主人,陆旻在深宫之中,竟连一个能说心里话、能任他率性而为的人,都找不到。
如果没有苏若华,他便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是以,陆斐的心思与那些癫狂的举动,他也清楚。
陆斐并没有什么特别越轨的举动,因此他对于苏若华的倾心动情,陆旻也并不怪她。他很清楚,如此佳人,自会吸引男子,就如鲜花,必会招引蜂蝶。
只是,苏若华心中又是怎样想的?
陆旻只觉得满心烦乱,他眯细了眼眸,将那枝头上残余的杏花尽数揪下洒在地上,便吩咐人将这瓶花撤了下去。
苏若华这两日始终留在乾元殿之中,一步不曾外出。
因着和陆旻怄气,她知晓后宫那些嫔妃的脾气,必是要趁此时机兴风作浪,为免吃亏,她严禁露珠等人也不得外出。她们不出去,那些嫔妃也不敢来乾元殿肆扰,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起来,苏若华安排了日常差事,又带着芳年、露珠两个将乾元殿四下巡查了一遍,见并无疏漏之处,方才又回内殿。
她在炕上坐了,露珠替她倒了一阵茶上来,不由便说了两句:“这内侍省的人真是惫赖,说皇上不在乾元殿,自然用不上好的茶叶,这两日送来的竟然都是隔年陈的。昨儿打发人去御膳房要一盘椒盐果酥金饼,那起人说什么要应付各宫的主子娘娘,实在做不及。想要些食材回来自己做,又说什么都使完了。这些人不过就是看着皇上这两日不在乾元殿,就以为姑娘失了宠,欺凌践踏起来!往日姑娘待他们也客客气气的,竟一转脸都不认人起来,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苏若华倒不以为然,端起茶碗,将那隔年陈的茶叶泡的茶水抿了一口,淡淡说道:“他们原也没有说错,我只是宫女,原也不该用那样好的茶叶。往日皇上在这里,跟着沾光也罢了。你们可万万不要以为,这都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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