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批入宫的人里,有个九岁的男孩,被家里卖到宫里做太监。一样是九岁,夏天弃看着却矮小多了,跟五六岁似的。
她不敢再耽搁,弯腰想将人先拖起来。手刚碰到夏天弃的背,夏天弃虽然还在昏迷中,身子还是瑟缩了一下,嘴里轻轻地呻吟。
顾清韵还闻到了一股臭味,肩膀处那寝衣摸着还是湿的,难道倒地时受伤出血了?
皇子都是金枝玉叶,受伤都是要人命的大事,若是受伤出血,她明日就要受罚了。这位三皇子看着蹊跷,她也不敢怠慢啊。
顾清韵将自己的被子的往地上一堆,将夏天弃推着翻个身,趴到被子上,灯火太暗,她也不敢直接拉衣服,拿剪子将后领的领口剪开,肩膀上的寝衣拉下一点,本想看看他肩膀有没有受伤,可看清眼前的情景,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刚才摸到的凉湿的感觉,不是血,是脓!
顾清韵将油灯移到桌边,将夏天弃的寝衣再往下拉了拉,这孩子的背上,竟然没一块好肉!
那些伤痕,层层叠叠,有陈年旧疤,也有新伤。有烫过的疤痕,也有被锐物划过的伤口。
最醒目的是背部一个成人拳头大的陈年旧疤,一看就是烫伤的,看那样子,就像是什么符纹。
不要说是堂堂皇子殿下,就算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身上也没这么多伤痕吧?
有一道很深的伤痕,从左耳朵下的脖子斜往后,一直延伸到肩胛骨上,伤口已经红肿化脓,刚才顾清韵就是碰到了这里,才让他疼得呻吟了一下。
“疼……不要打我!我不是鬼!疼……”地上的夏天弃低声呻吟了几句,声音小小的,连昏迷中都不敢大声。
顾清韵知道宫里是人吃人的地方,可看着夏天弃身上那些伤痕,再看他昏迷中隐忍悲鸣的样子,一直拿定主意不管闲事的人,心里却对这孩子生出一丝同情。
一身伤口,还在发热,身边又没人照顾,搞不好就这么死了……
想到死,顾清韵打了个寒噤,忽然想到了白天宋嬷嬷那奇怪的目光,知道自己伺候三殿下时,那些打量自己的眼神,或同情,或幸灾乐祸……
“三殿下到底是凤子龙孙,能长久伺候,也是你的福分。”
一字字想起那宫女说的话,顾清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主死奴殉!
夏天弃再不受宠也是上了皇家谱牒的皇子,他死了,又是这个样子死的,总得有个背锅的。她这个伺候的宫女,就是那“伺候不周”害死主子的人吧?
难怪这里空无一人,谁都不是傻子,跟一个必死的皇子待一起,不是等死吗?
她不想死,她还得活着离宫,还想去找出自己前世的身世。
她想活着,而现在要活下去,夏天弃就不能死!
这三殿下半夜发疯要杀自己,可自己还得尽心尽力地救活他!世上还有比这更窝囊的事吗?她忍不住泄愤地重重拉上夏天弃的衣裳,夏天弃疼得瑟缩了一下,居然没有喊出声。
顾清韵看着这瘦骨嶙峋的孩子,苦笑了一下,手上不自觉地轻柔起来。
自己的床板上,插着一支磨得光亮的发簪,这就是夏天弃的凶器了。
她拔下簪子,再弯腰去抱夏天弃,据说这三殿下有八岁,可她抱着,一点儿也不费力。
就算原身顾清韵在家做惯家务有点力气,可这三皇子也太瘦了,真真是身轻如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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