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远拉住缰绳，稳住身子没有落马。

侍卫们已经围了过来，“少将军，大将军说雁城那边夫人墓有人夜祭，此事只怕是针对府中的阴谋，命您速速赶回城中商议！”

“少将军，大将军在等您回去啊！”

“夫君，父亲召我们回府！”周氏从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下来，脸色有些发白，顾不得违背闺训，探头喊道，“夫君，您要到哪里去？”

“少将军，大将军吩咐属下，务必要请少将军马上回府！”

林明远颓然垂下手中的马鞭，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他头也不回地冲身后追过来的亲兵吩咐道，“你们去大帐让众人散了，各司其职。”又叫过一个亲兵，喉咙有些发紧，张了张嘴才说道，“你带人到雁回村，将……将大小姐的墓收拾好！”

看两拨亲兵各自领命离开，他看着拦在身前的侍卫，“走吧，回城去！”说着打马往前走。

路过马车时，周氏柔声叫了一声“夫君”，林明远看了她一眼，看她脸色苍白有些不安的样子，“你怎么会过来？”

“母亲说两个孩子也许久未见了，让妾身陪夫君回去看看。夫君……”那顾晴真的如此重要吗？周氏很想张口问一句，却又不敢问出口。

嫁给林明远时，她已经知道林明远曾与顾家大小姐有婚约，只是雁门关城破，顾家大小姐回城途中死于敌手，顾家再无一人，这婚约也就作罢了。

她见到林明远时，少年将军，面容儒雅，习武之人蜂腰猿背，带着沙场征战后的铁血之气；偏偏一头白发，道尽沧桑，即使带着浅笑也带着化不开的一抹哀愁。就那么一眼，她就将这人放入了心间。

娘亲说林大公子这样子，只怕对顾晴旧情难忘。可是自己想着，不过是已死之人，哪里比得上活人？自己嫁给他，只要真心相待，自然也能得到他的深情。

周氏从小到大谨小慎微严守闺训，她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偷看了上门的林大公子一眼，然后求着娘亲答应了亲事。

这些年，两人相敬如宾。她知道林明远年年会去祭奠顾晴，她说服自己不用在意，顾晴也是忠良之后，夫君祭奠她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次亲眼看到夫君冲马而出、面色既痛又怒的样子，她心中隐隐作痛。

林明远看着周氏不安的神情，深深闭了一下眼，眼前好像浮现了当年顾晴身死的场景。

那时候，他听说父亲安排了半道截杀，顾晴是从石城赶回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娶了顾晴，帮顾家父子报仇抢回顾家父子的尸骨一起打退匈奴……也是这条官道，他一路打马飞奔，赶到时只看到了一地尸首，他扒拉开几具尸体，才看到了靠坐在枣红马尸身上的顾晴，身上插着十几支羽箭，她平时不是一身银甲就是剑袖长裙，那天，她穿了一身鹅黄衣裙，可惜满身的血，将衣裙都染得脏污了。

他跳下马跑过去，伸手想要帮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可是拂开乱发，他几乎在这脸上看不到自己熟悉的影子。

总是带着明媚自信笑容的脸上，此时只有惊怒的狰狞！

就那一眼，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细看，心中已经明白：顾晴什么都知道了！

面对一具死尸，他喃喃解释“阿晴，别恨我，我不知道父亲会截杀你……父亲临阵护送太子离开，我不知道……”

可惜，他说得再多，顾晴那一双平日里灿若星辰的眼睛，只是怒目圆睁，他知道，顾晴死不瞑目！

他也知道，顾家人死不瞑目！

可是，他是林家大公子！林家兴盛的重任在他肩上！

现在，听说顾晴墓被毁时，当初那种无力感又来了，看着周氏信赖地看着自己，他只能低声说，“走吧，我们回城去！”

“我听夫君的！”周氏贤淑地应了一声，才慢慢放下马车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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