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什么是现世的安稳。
年少不懂事,情犊初开,情不知何起,生死一线之隔。
直至今日,终于明白心里一直有那个人,原来这就是爱……
苏靖懂了百里安最后那一番话。
可是迟了……
苏靖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不远的距离她生生跌倒了五回。
她满身雪泥,眼神空洞的紧紧抱着百里安早已冷却无生机的身体。
她目光呆呆地看着深渊,想也没想的将百里安抱紧,一句话也不说的往深渊跳去。
态度竟是与百里安自尽时的决然一模一样!
李半生脸色苍白大变,一道极长的白绫如灵蛇一般自她广袖探出,将苏靖与百里安紧紧缠绕拖回。
“你疯了!”李半生怒目相斥,心中无比后怕。
可她一低首看去,所有的呵斥只语都卡在了喉咙深处。
苏靖双眸亮起了猩红的火焰戾气,眉心之中有着一团黑气滚涌挣扎,似要破皮而出。
李半生惊觉一般的猛然将女儿抱住,碎碎念一般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
苏靖面上绝望而迷茫,突然觉得这个尘世没了他,毫无意义。
眼瞳之中的猩红之光越来越亮。
直至一道火莲升来,将束缚在苏靖与百里安二人身上的白绫烧成灰烬。
苏靖奋力推开自己的母亲,固执的抱着百里安的冰冷的身体,重复方才那个跳崖的动作。
可是她身前多了一个人。
苏观海横在路途中央,拦住她与雪崖的道路。
苏靖低着头,赤着眼,一句话也不说的准备绕开父亲。
苏观海目光黑沉沉地落在百里安苍白安静的面容上,他没有阻拦苏靖的动作,叹息道:“下面的流水很冷。”
固执的脚步猛然顿住。
“百里安这孩子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冬天他很怕冷,你确定要带着他跳入那冰冷的流水之中去吗?
若是你没能抓紧他怎么办?若是他被流水冲去更遥远的地方,你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苏靖抱着百里安,无力地跌坐在地,整个人好似被梦魇笼罩一般,整个人死寂沉沉,再也看不到半分鲜活人气。
苏观海的眉头轻轻皱起,带着一丝痛苦的意味。
他缓缓闭眸,再度睁眼之际,眼中的情绪被他极为晚辈的收敛藏起。
他冷静地蹲下身子,从苏靖那将百里安的遗体抱了过来。
苏靖没有挣扎抢夺,任由他抱走。
苏观海抱着百里安往大殿方向走去,他语气淡淡道:“夫人,给这孩子准备一个棺木吧,然后……再派人去一趟天玺剑宗和中幽,我们得做好准备,承担那位剑主与后土的怒火了。”
李半生缓缓抬手,似是要去抚摸百里安那苍白冰冷的面颊,就当她即将要触碰上去的时候,她眼瞳猛然一张,又无力的垂放了下去。
“妾身知道了……”
……
……
“一拜天地!”
婚宴里,张灯结彩,红绸遍地,锣鼓之声响彻整个九原山。
山中有灵鹤百只盘旋迎接新人,往来宾客皆是仙门之中名声鹤起之士。
新郎郑司阎面色洋溢着喜气盈盈的笑容,精气神十足,春风满面的侧目看着大红绣球另一端少女铺着红盖头的模样。
而身后高堂座椅之上,有着他的父母,以及那位尊贵显赫的千年仙人苍梧宫宫主。
他面上挂笑,朝着天地礼拜弯腰。
身边的嘱咐喝彩之语忽然有所停顿,化作了无数低声的窃窃私语。
郑司阎心头一跳,侧目看去,果见新娘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弯腰行礼的意思。
身后双方高堂微微不喜皱眉,尹渡风抱着妻子牌位,脸色微沉呵斥道:“霜儿。”
谁知回答他的是玉手抬起,一举自行掀了红盖头,凤冠之上的玉珠发出清泉般的击响,声音清脆。
大红盖头飘然落地。
少女妆容得体,嫁衣如火,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少女红妆,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微微淡扫而开,本是最美之刻,可新娘却是黑沉沉地一片,宛若无底的深渊。
应对上这样的眼神,郑司阎心头微微不妙,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强行镇定心神,他微微一笑道:“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尹白霜目光无悲无喜,瞳孔深邃,她淡淡道:“想拜堂成亲?”
郑司阎点头。
“可是你答应我的解药还没有给我。”尹白霜目光幽沉而冰冷。
郑司阎面色顿时大变。
而高堂之坐上的尹渡风却是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他沉着脸神色凝重道:“什么解药?”
满席宾客之中,顿时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看着新娘子似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给这位鬼门少主啊?”
“你傻啊,这位苍梧宫的小公主,今年年岁不过十六,修为境界便已达开元,如此天才惊艳人物,郑司阎自是不够看的。”
“那她为何还要身穿嫁衣呢?”
“你方才没听见吗?她要鬼门少主交出解药,如此说来,那鬼门少主当真是卑鄙得很呐!想必是给这新娘子下毒逼迫了吧?”
“难怪,如此天仙一般的人物,岂是区区鬼门势力能够高攀得上的。”
郑司阎面色顿时憋红,看向尹白霜的目光隐晦而低狠威胁:“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胡闹!”
听到约定二字,再结合郑司阎此刻恼羞成怒的神情,尹渡风面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
“我这个女儿,从来便是捧在手心里宠着的,长这么大,我都从来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可如今这天地都还没拜呢,你这臭小子就如此出言胁迫。这场婚礼……不办也罢。”
他尹渡风,向来就是一个滚刀肉的性格。
而且听闺女这意思,他竟然卑鄙到下药胁迫,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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