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颜扫了一眼那黑色火焰已经燃烧至了百里安手腕间的手绳。
那黑色的火焰不同寻常,林曦看不见,可她却灵观得一清二楚。
她从那火焰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眉头瞬间深皱,打断了林曦此刻的思绪,寒声说道:“有人在干扰梦境!”
林曦猛然抬头,斩钉截铁道:“这绝无可能!”
她所施梦杀之术,虽无法掌控梦境中发生的世界内容,可主术者是她,便是连她自己想要做到干扰梦境,都需要借助自己发丝缠红线,方可勉强做到四两拨千斤之力。
她实在难以想象,还有谁能够如此直接地越过她的精神世界,渗透至她的术梦空间之中,做到如此直接性地干涉梦境。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世上并无任何绝对之事,你不知晓,不意味着‘它’并不存在。”
树洞之外,忽然被远风送进来一道低淡好听的嗓音。
林曦目不能视,只感受到周身气流一阵徐徐吹动间,有着轻柔如云的衣衫划过脸颊的触感。
她感受不到洞中有外人的气息痕迹,可是那名未知的来客却没有遮掩自己存在的意思。
林曦能够知晓自己近在咫尺间,立着一人。
白少颜一双含霜带雪的眸子警惕凝视着眼前的黑袍女子,低声开了口:“你是何人?”
卧在石壁前的幼虎也站直起了身体,目光幽深地看着那女子,深蓝色的眼睛隐匿在阴影之中,观不分明。
林曦看起来并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因为她知晓,连她都无法灵观到半分影子的存在,实力必然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此刻对方若有杀心,仅凭一条未成年的应龙,可不是她的对手。
她只是不解问道:“方才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黑袍女子蹲下身体,落下的手指拨开林曦的手指,取而代之,轻轻点在百里安的眉心间,黑色兜帽下,她薄唇微动,轻声说道:“世间流派术法,皆非自然形成,而是通过古人天才异士感悟自创而成,开山立派,延续至今。
便是林曦殿主的梦杀之术,追溯根源也是源自于林曦殿主自己创造的独门绝技,放眼千古岁月,在林曦殿主创立此术法之前,又有何人听闻过这梦杀之术。”
“过去不曾听闻过此术,并不代表着此术今日不会有人创立出来。”
一席话说得林曦不再做任何言语。
因为她知晓眼前这个黑袍女人所说的一切,皆非虚假之言,隔着那只手指,林曦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女人的神识正在源源不断地主动涌流至百里安的精神梦境世界之中。
若非此刻自己亲身经历这一切,林曦怎么也无法相信,在这世上竟当真有人能够干涉影响她所施展的梦杀之术。
林曦虽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历,有何目的,但此刻她亦是能够感受到对方对百里安似乎并未存在任何敌意。
她好心提醒道:“他此刻所经历的梦劫心魔非同寻常,姑娘以自我灵识为桥梁,强行入梦,自身精神会得到可怕的反噬不说,极有可能被他那宛若泥潭般的梦境深深拖入进去,精神意识永远受陷其中,再难醒来。”
黑袍女子垂眸平静地看了一眼断裂在地上的那截红线,声音温润清浅:“以发线做为媒介相连梦境,试图借此将他从梦劫心魔之中拉拽出来,无异于在用一根发丝试图拉扯一座巨山。
他所经历的心劫,仅凭这一根发绳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连你的声音都无法传递到他的身边去。”
听她这么说,白少颜也不再执着问她究竟是何身份了,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名神秘的黑袍女子,眼底的紧张之色被她强行压制下去:“你有办法带回主人吗?”
黑袍女子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反倒是林曦开口说道:“梦劫旋涡起,恰似一人沉溺于风暴大海之中,茫茫无际的破碎空间里,一切时空秩序都是紊乱的,莫说将人带回来了,便是在其中将人找到都是难若登天的。”
对于这种泼冷水的发言,黑袍女子并未做出任何反驳,她默然片刻,左手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株枯黄的异草,交给林曦。
“这是何物?”林曦问道。
也许是因为轻轻抿唇的动作,那黑色兜帽之下,她那两片形状漂亮的薄唇看着有些苍白,平静的嗓音却是听不出任何异样之色。
“这是坐枯草,若是我无法将他从梦杀劫境之中带出来,劳烦林曦殿主将吃草种于他的心口之上。”
林曦不解问道:“为何要这样做?”
白少颜却知晓此草是何功效,寒声说道:“坐枯草,种于心间,可令人肉身枯化成木,短短时间里,便会彻底生机枯尽断绝,此草一旦成功种于心间,便是传闻中不死树所结的神果也难救。”
说话间,白少颜眼神冰冷至极,死死盯着那株草。
可难得的是,她并未因此而发难与她。
因为她心中清楚,这种下坐枯草的条件是这名女子无法将百里安从梦境之中带出来。
而百里安无法破除梦杀术醒来的代价,却不仅仅是他一人在承担。
这女子一旦入梦,若是中术者无法醒来,她的灵魂意识同样将会永远停留在那梦术之中,空留一具躯壳在外。
而她留下这坐枯草的用意也在明显不过。
并非是针对百里安。
而是这女子知晓,百里安的身躯已经开始妖化,若是放任不管,在这黄金粒子的影响之下,他这具不被灵魂所主导的肉身,将会成为一个毫无意识的野兽。
她留下这坐枯草,反而是好意,为了保全林曦与白少颜二人的性命。
虽说白少颜不会允许林曦将此草种在百里安的身上,可是此刻也不会擅作主张地为难这女子。
林曦并未直言此草她到底是会用还是不用,她手掌贴近百里安的心口感应片刻,低声道:“百里少主入梦杀之术的形势比我想象的严峻,不到半日,他的心灯就已经被逼现了出来,若是不能在他心灯燃灭之前找到他将他成功带出梦境,他的灵魂将会永远留在那里。”
听到这里,黑袍女子挽起了唇角,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我会找到他的。”
不管身在何方,不论是岁月还是梦境相隔,她都会找到他的。
看着兜帽之下,光影投射着唇角那抹弯弯的淡笑,白少颜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在说这话时,并不沉重,反而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期待。
就好像……她觉得自己与主人永远留在那个破碎的、疮痍的梦境世界里,也是一个极为不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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