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你父母知道你的真实处境吗?”安毅问道。
纳兰飘雪摇了摇头:“不知道,都以为我南下闯荡不顺心了才回来的,就是母亲整天嚷嚷着要为我找婆家,让我心里烦闷。”
安毅缓缓站起轻轻踱步,走了几个来回站在纳兰飘雪面前:“我有个建议,鉴于你目前的处境,要是你仍然心有理想,执着于追求人生意义的话,我建议你出洋留学,否则就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你的好朋友,不会害你。
“听我说,民国以来,一个又一个遇到困难甚至一败涂地的枭雄们,都是通过出洋消灾避祸,等风声消弭时过境迁,再次回国重整旗鼓的,就像当今中央政府的政务院院长汪兆铭、刚刚回国准备进入中央军委任职的唐孟潇、流落南洋如今却成了内务部部长的黄季宽等人,他们就是以退为进的典型。至于你,很多事情尚未完全明白,特别是高层复杂而残酷的政治斗争你没有充分的认识,今天我就敞开来和你说说。”
纳兰飘雪非常惊讶地凝望安毅,诱人的丹唇微微张开,呼吸如兰的气息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安毅再次坐下:“任何一个政党,他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存在的理由,都有自己的追随者,任何一个政党,也都由一个个人组成,任何美好的理想,崇高的目标,都得靠人去追索,去实现,而人呢,不可能不犯错,进而推之,任何政党都会犯错误,就像人的成长历程一样,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纯真无邪的童年,从无忧无虑的少年到懵懵懂懂的青年,此后才能进入成年期、中年期,因此,不可能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一帆风顺,也不可能一跤都没摔过、一句话都没说错过,这就是所谓的成长代价。
“虽然人们都能认识错误,改正错误,但是需要时间,需要痛苦的选择甚至残酷的代价。如今,你的处境相当麻烦,甚至可能有危险,相信你也从倩萍身上看到体会到了……这个时候,与其盲目地等待、被动地承受,不如出去走走,换一个环境,学些新的知识,新的思想,开拓自己的眼界,增加自己的人生阅历,一段时间后深思熟虑做好了准备,完全可以再次回来,如果仍然满怀当初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仰,就去大胆地追求,再次投身其中。纳兰,你认为我的意见如何。”
纳兰飘雪娇躯微微颤抖起来,情不自禁把手伸向安毅,到了半途似乎意识到什么,手儿突然僵住了,眼里蓄满了泪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表达自己对面前知心男人的感激和信赖。
安毅看到纳兰飘雪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想安慰几句,纳兰飘雪突然扑进安毅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安毅的身躯僵硬片刻,随即缓缓放松,抬起手轻轻拍打纳兰飘雪抽动的背,鼻尖嗅着淡淡的少女体香,抬起头仰望天花板,轻轻叹息起来。
三日后,一辆悬挂有东北军司令部车牌的轿车驶出北平城,直奔天津,于上午九点开进天津港,早已提前到达的安毅在侍卫和张学良特派副官的陪同下走到汽车边上,打开门,牵着纳兰飘雪的手,把她引出车厢。
码头上的“粤海号”客轮鸣响第二遍汽笛,准备收起引桥,起航南下香港。
等纳兰飘雪和教书的父母相拥告别之后,安毅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交给泪眼婆娑依依不舍的纳兰飘雪:
“里面有两封信,一份是到了香港,交给来接你的卢开明先生,他是贵州人,留学欧洲回香港创业的佼佼者,他会在一周之内帮你办好留学美国的护照。另一封到了美国,交给林旭东先生,他是加州华侨领袖,他会带你到负责留学生事务的负责人那里,等你选择好专业就为你办理入学手续。想与我联系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和他们说说,他们会给我来电报的。”
“嗯……”
纳兰飘雪接过信封放进手袋,只是默默擦泪不敢抬起头来。
“走吧,船要开了,一船人就等你了。”
安毅低声安慰,见她仍然垂头哭泣不愿离去,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把她牵到引桥入口,向恭敬站立在那儿的华人船长和大副点点头,用粤语简单交代几句。船长立刻恭请纳兰飘雪上船,大副接过林耀东手里的大皮箱,看到他肩头闪耀的将星,不由乐呵呵地问九哥什么时候升的将军?林耀东咧嘴一笑,给了大副胸口一拳,再次吩咐一路上照顾好纳兰飘雪。
客轮已经远去,悠扬的汽笛声变得飘飘渺渺。纳兰飘雪的父母走到安毅边上,不住道谢,安毅客客气气地搀扶两老上车。纳兰飘雪的母亲抓住安毅的手,不放心地问道:“将军,纳兰她孤身一人到香港,能行吗?”
安毅笑着解释:“阿姨放心吧,这艘‘粤海号’客轮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公司的,船上的船长、大副以前都是我的兵,退伍后去开海轮了,他们会照顾好纳兰的,到了香港更放心了,从香港坐船到美国,都有自己人护送。”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将军啊,我们一家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啊!”纳兰飘雪的母亲再次哭了。
得知纳兰飘雪是共产党而且被调查之后,她的父母吓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在中学教书的父亲有远见有阅历,立刻赞同纳兰飘雪转述的安毅的建议,两夫妇也不逼宝贝女儿相亲了,忙不迭拜访安毅,果断作出送女儿出洋留学暂避风头的决定。
安毅恭敬地安慰了纳兰飘雪的母亲几句,送两位长辈上车后,直接坐到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再次回过头,与两位长辈一起谈心,到了北平城,老两口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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