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单手握住,一触即分,但何文宇手掌肉眼可见印着苍白指印,好一阵才渐渐恢复血色,“你救了素素,于情于理,我都该替她谢谢你。”
他坐下,目光落在温素身上,“来看何经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温素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她要离开谢琛,吸取上次经验,分开就分开的干干净净,一丝联系也不要再有。
昨晚他神色压抑,她到底心里惧他,后来又扯出杜建平,可能涉及到父亲生前,鼓动的勇气一而衰再而竭。
现在缓过来,却不是重谈离开的场合。
何文宇抚着手背,嘴角上勾,一派温和,“您事务繁忙,谢季合作庆功宴刚结束,还有很多客人留在谭园,我这伤不重,多累您亲自过来。”
谢琛目光转移到他脸上,“枪伤还不重?”
他视线似有探究,何文宇偏头,瞧着温素始终沉默,柔声像是好意提醒。
“素素小时候很会逞能,受了委屈千万百计的隐瞒。那晚我试过联系您,可信号被屏蔽了,我察觉不好,只能带着朋友闯进去。也幸好我去了,那两个凶徒一个带枪一个带刀,素素命悬一线,再晚个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谢琛胸膛一钝。
何文宇端正姿态,与他对视,“谢总,那两个凶徒背后绝不止口供那样简单。素素对真凶一字不提,可我同样作为受害人,想多问您一句,背后的人您会处理吗?”
“我会查。”谢琛神色轻微变化,凉意加重,“素素?何经理什么时候改了称呼?”
何文宇唇角浮起笑,“说来不瞒您,我和素素小时候关系十分要好。前几次见她以为长大变了模样,没想到惊魂时刻,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熟悉感全回来了。”
谢琛笑了一声,看向她,“素素也觉得熟悉?”
温素终于抬眼。
男人换了一件毛衣,黑色中领,大衣敞怀,相同的羊绒质地,高档精细,胸膛肌理呼吸间绷紧明显,她明白他在意什么。
不必如他这般有地位有权势的男人都在意女人忠不忠诚,他有多大男子主义,有多霸道,两人关系未定她就领教过。
他对女人有多宽容,在这上面就有多严苛。
温素自己也很谨慎男女距离,但她决定离开他,避不避讳无需再向他解释。
她默认。
谢琛神色阴沉一瞬又平复,眼睛却陡升波澜,凉意蔓延,“何经理还是叫温总,小时候情谊再好,如今也成年了。”
他单手从怀中内袋掏出一张支票,上面填了数字,“我的秘书获悉你最近正在筹集资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这一笔能解你燃眉之急。”
何文宇看了一眼,笑出声,“谢总真的很大方,但抱歉,我不能收。”
他双指摁着支票推回去,“我救素素单纯是为情分,不是冲着钱或您去的。若这是感谢,心意我收下,钱您还是收回去。”
谢琛不理会,他眉眼间积蕴寒意,耐心耗尽,抬腕看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素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下?”
唇角笑意危险,温素没再激他。
她看过何文宇,留下无事可做。况且她跟谢琛之间还有未尽的话要说清。
门外管平一直等着,见他们一出来就摁下电梯,男人阔步先进,温素避着距离,贴着电梯内壁绕过他。
深秋外面下了雨,电梯里水汽闷重,他的气息变得浓重沉厚,侵占每一寸空气。温素双手紧蜷,控制不住心跳加速,她本就不是个能跟人强辩申斥的人,没遇见他之前,反抗都很少。
遇见他后,好的时候是真好,跟救赎一样,过去梦魇驱除殆尽,护她,容她。
坏的时候也是真强横,最致命的痛点来回撕扯。
下了楼,外面雨势不大,蔡韵开车等在门口,温素沉默要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拽过,他分明朝着管平过去,甚至半个身子已经跨进雨幕,两人间至少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男人在外面一向注重体面,很肃正禁欲,从头到脚的一丝不苟,很难想象几米间的大步横跨,她连一丝一毫反应都来不及。
“蔡韵在等……”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只轻轻挣扎。
男人的力道很大,扯得她脚底不稳,跄踉着前扑,下一秒,谢琛揽了手臂,箍紧她的腰。
正好来到车前,不置一语,蛮横将她塞进去,温素失了平衡,一头撞在另一边车门上。
她最近瘦的多,俨然弱不经风的骨感美,那晚医院检查时,血糖和体脂都低的吓人,只是她天生身材曲线丰润,看着不至于干瘦的嶙峋。
可本就凝血功能差,身体素质下降后更雪上加霜,磕碰惊响一起,男人坐进车中的这会功夫,额角已经起了青紫。
车辆启动,男人沉默捏起她下巴,手指抚上青肿起来的疤痕,“伤上加伤,总是这个地方,不想要这张脸了?”
温素偏头,却分毫动弹不得,男人逼着她对视。
距离很近,离她不过几寸的这张脸眉高目深,五官浓烈的侵略又有疏离感,谢琛本质是锋利的,陌生时像利剑入鞘,真贴近他,利刃沾着毒性,一见封喉。
“说话。”谢琛其实很有耐性,但这耐性在来到昌州遇见她以后,渐渐失了掌控,燥意在每一次沉默对抗中叠加倍垒,“昨天不是有很多话讲?”
温素吸气,“回去再……”
温素知道,若论这世界上除开她和谢琛两个当事人,有谁从头至尾的了解两人之间的这笔烂账,应该无出管平左右。
可人都是讲脸面的,特别是感情这种私事,拉扯纷争难堪至极,温素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同时还亲眼目睹。
“回去再什么?”谢琛平静凝视她,充满危险的试探,“是解释何文宇熟悉的素素,还是继续昨晚的荒唐?”
荒唐。
原来她离开的坚持和迫切,在他眼中不过一场荒唐。
是。
她自身就是荒唐,男人堆架油锅里熬过四年,熬过七年,还敢在离婚后招惹他。
人总是被看不清的前路吓得上了岔口,她想做一株攀附有依靠的菟丝花,却偏偏没有菟丝花真柔弱无意的本性。
她渴望的安稳抵不过心中道德拷问。
“我不做情妇。”
谢琛彻底被气笑,“我说过多少次,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说过,我信了。”温素不避讳承认刚从谭园回来那几天的痴迷,“可别人不信,季小姐不信,季先生也不想信。”
“你信就够了。”谢琛攥着她手腕,臂弯一挟,把持住她,“世间多少事,能叫所有人都信?事不在别人怎么想,只在你自身如何想。”
温素僵在那,车窗玻璃上雨点密密集集,落在她眼中也潮湿的氤氲雾气。
“不在别人怎么想?那万一不止想呢?”温素惯常温言细语,真逼到冰川尽头,也会声嘶力竭,“倘若第一次绑架你不在车上呢?倘若那晚上何文宇没发现呢?我如何想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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