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莐看着李子龙目光扫了自己一眼,当下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说罢就要起身。不想她一起身就被杨锐拦住了,他对着李子龙道:“说吧,吴稚晖到底什么事情?”
“总理,吴稚晖希望总理念在当年的情分上,放了那些学生,还有他想……”李子龙停顿了一下,再道:“他想总理念在汪兆铭等人一心为国,只是鬼迷心窍的份上,对那他们从轻发落,留这些人一条性命。”
汪兆铭是同盟会的名人,程莐早年在同盟会刚成立的时候就认识,现在听到他们因刺杀杨锐被捕,不由惊呼了一声。
“呵呵,他果然心中没有对错善恶,谁被欺负就帮谁啊。”杨锐对吴稚晖的厌恶除了他亲近孙汶外,更多的原因在于他居然被洋人蛊惑,要在全中国推行世界语,何谓世界语?这不就是以洋人语言为基础的另一套殖民地用语吗。
人和人的竞争、国家和国家的竞争、民族和民族的竞争,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竞争是文明和文明之间的竞争,文化和文化的竞争。中华的文化最为独特也是最优秀的地方在于她的字,不管是简体还是繁体,都是蚯蚓般只求精确毫无想象的西方字母难以企及的。任何哭着喊着,或以人类大义、世界公理为名。要废除汉字的人那就是他杨竟成的敌人、复兴会的敌人,而吴稚晖恰恰是最热衷于废除汉字、实行世界语的人。
想到吴稚晖的恶行。再想到他匪夷所思的请求,杨锐压下恶念。不动声色的道:“你把他请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说。”
没想到杨锐居然会接见吴稚晖,李子龙呆了一下才出去请人,而坐在他身边的程莐却有些局促不安,从朝鲜之事后,她就发誓再也不介入同盟会和复兴会之间事情,可如今自己的丈夫又遭到一次刺杀,而凶手还是她所认识同盟会的同志,这让她无法自处。
程莐局促间。吴稚晖一会就进来了,他对着端坐于客厅的杨锐深深鞠了一躬,高声道:“草民吴敬恒见过总理大人。”
“稚晖兄不必客气,十一年前一别,物是人非,真是不慎唏嘘啊。”杨锐皮笑肉不笑,也没有起身,只是敷衍式的拱拱手,就请吴稚晖坐下了。
吴稚晖没想到杨锐会接见自己。进来一开始又提及十一年的爱国学社,他也就不客气的坐在到客座上,然后接话道:“是啊,十一年前。大人与草民还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学校教书,不想十一年过去,大人已是柄权在握。一国之尊了。”
“呵呵,一国之尊又如何。还不是差点死在某些人的枪口下。人就只有一条命,生死之间大家都毫无二致。”听着吴稚晖的话语。杨锐还是笑。
“是啊,人命就只有一条。”吴稚晖稽首,“故而得饶人处且饶人,恕敬恒斗胆,还请竟成兄念在当年的情谊上,放了那些学生,至于刺杀的汪兆铭等人,念其年轻易受蛊惑,还是饶他们不死吧,如此也好施惠于人,表朝廷仁厚之德。”
“我已经够好说话了,革命党暗杀了海军巡洋舰司令程璧光,这件事情虽然知道是孙汶等人做的,但政府的人可没有暗杀回去。至于数年前沪上的往事,就更是不了了之了。都这样的仁厚了,昨天晚上还有这样的事情,稚晖兄觉得这是因为我还不够仁厚啊?”杨锐道。
“竟成兄,当初立岷王的时候,革命党等人就是极力反对,现在既然事情已成,那就只能宽仁为要,化解两会恩怨最为紧迫。这次若是汪兆铭等人能留得性命,那敬恒也好作为中间人,写信给革命党诸人,要他们放下往日之事,大家和平共处,这岂不是长治久安之策?”吴稚晖道,抛出一个建议。
“那要是革命等人不放下往日之事,还要一心暗杀怎么办?莫不是要把稚晖兄也抓去枪毙?”杨锐笑道,看不出所言何意。
“枪毙就枪毙。”吴稚晖说道:“只要竟成兄能饶汪兆铭等人不死,而我劝说无用,革命党等人还是不改初衷,那就枪毙我吴敬恒吧。”
“哈哈……哈哈…”杨锐大笑:“在中国杀人是要有理由的,不杀人也是要有理由的。稚晖兄,你说杀就杀,那把法律视为何物?汪兆铭那些人,还有那些帮他们刺杀打掩护的那些学生,都将被督察院以谋杀罪起诉。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放,还是看法官怎么说吧,莫非稚晖兄认为自己的面子比廷尉府还大?”
吴稚晖承诺说服不了孙汶自己甘愿被枪毙,本满心期望杨锐会在彻底免除干戈的诱惑下答应自己的要求。他虽然冒着被枪毙的风险,可事情真要不成,杨锐枪毙他就是有为违道义不管他今天在这里是怎么承诺的,在外人看来都是杨锐恨他办事不力而要惩处于他,到时候舆情纷纷,杨锐一国之总理怎么都是下不了手的;而朱执信、汪兆铭那些人,既然免除了死刑,按照律法则绝不可能在判刑之后再判一个死刑,这事情传出去那就是朝廷不仁。
不义、不仁,此乃为官和为人之大忌,真要是被这两条套上,那即便是皇帝也得俯首听命,不想杨锐跳出仁义之外,只说法律。吴稚晖见己计不售脸色顿时大变,道:“竟成,你真要将两会之恩怨越积越深,弄得死人无数、百官惴惴不成?”
“两会的恩怨是因何而起,孙汶等人比我还清楚;一直是谁在暗杀,他们也比我更清楚。别人不顾恩怨越积越深,还杀上门来了,我这个冤大头不但不能恨,还要帮着他们去廷尉府向法官求情,难道我杨竟成天生就是贱胚,难道总理府的卫兵就是奴才,死了都是白死!”杨锐看着吴稚晖恨恨道,让他进来本就想看看他是如何说辞,不想说来说去却是这些东西,着实是无聊无味的很。
“可一国之总理,当有总理的度量,我吴敬恒对错不管,就爱打抱不平,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以势压人、以力胜人。官府不管怎么吃亏,那也还是官府,百姓再怎么胡闹,也终究还是百姓,岂有百姓欺负官府的道理。”吴稚晖说着说着,性子上来了,他站起道:“你还是把我也抓去吧,把我也枪毙得了,我以前在伦敦的时候,和孙汶就是一党。”
吴稚晖装疯卖傻,杨锐一点也不想搭理,只道:“百姓是人,官府的人就不是人,官府的人死了就是活该!这就是你的逻辑?仁义道德我从来没有讲过,中华的规矩只看有没有违法,汪兆铭等人若是证据确凿,那必死无疑,还有那些帮他们打掩护的学生,如果有证据证明这些人也参与策划了暗杀,那也要一并处置。至于你,如果有人供诉你与暗杀也有关,那督察院自然会照会工部局,要求引渡,”
说到此杨锐想起十一年前旧事,不由冷笑道:“当然,你也可以和以前一样,先避到香港,再跑到英国、美国,再和孙汶那些人混一起,继续宣扬革命什么的。可你不要忘记了,满清是满清,中华是中华,不是说倒就倒得了的。”
杨锐说道那些旁听生也将一并处置,吴稚晖大失惊色,这些人他认为只是凑巧,官府应该放人的,而再听杨锐提起十一年前的糗事,脸色瞬间发红,不等杨锐说完,他就大叫道:“你这是公报私仇!堂堂一国总理,度量居然如此……”
“只要违法,势必严惩,天王老子都是一样!”杨锐不想再和他纠缠,说完便对着门外的李子龙和警卫喊道:“送客!”
“杨竟成,当年是谁和复兴军在杭州一起抗击清军?同盟会诸人十数次举义,现今却落到有家不能回,有功不能表,这是谁的把戏?你还有没有良心……”吴稚晖耍泼发疯,根本不愿离去,到最后只得被警卫架了出去,可他人虽出去了,那声音却隔着墙透了进来。
杨锐回到内堂,能听闻到外面吴稚晖嘶喊的程莐看着杨锐,欲言又止。杨锐目光扫视着、审视着她,看到她嘴唇蠕动,忍不住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没什么,”程莐低着头,一会才道:“昨天晚上你伤着没有?”
“昨天晚上不是一起睡的,你说我有没有伤到?”杨锐见她停顿片刻,知道她想问的绝不是这个问题,心中只是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男人若无其事的回来,临睡前还折腾了自己一次,程莐想到此,本来的局促顿时化作羞赧,她走到男人身前,偎在他怀里抚摸着他的胸道:“你以后切记要万分小心。”
“没有什么小心不小心的,生死在天,富贵由命,何必担心那么多。”杨锐很无所谓的道,”那些刺杀的人,死光就好了。我就不信,脑袋会比子弹硬。”
杀气毕现的话语中,程莐心猛然一缩,身子也是一紧,但触摸着男人滚烫的身体,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再言语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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