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一拍桌子一瞪眼,去了内室,门都没给他留。
陈廷鉴无奈,一个人在前院歇的。
次日,陈廷鉴早早起来,派人留意老四那边的动静,要管事知会老四出发前先来春和堂一趟。
吃过早饭不久,管事来了,尴尬道:“阁老,驸马不听,上车就走了,我也拦不住他。”
陈廷鉴摆摆手,叫他退下。
宫里,陈敬宗先去乾清宫给景顺帝请安,没多久,戚皇后、太子陪着华阳过来了。
陈敬宗的目光落在华阳脸上,就像黏住了一样,几次移开,很快又情不自禁般移过去。
这是思念太深的表现,景顺帝、戚皇后都笑,就连十三岁的太子也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华阳耳垂微热,这人以前在父皇母后面前表现得都很规矩得体,今天马上要团聚了,他怎么还管不住了?
寒暄几句,华阳坐上步辇,带着陈敬宗出了宫。
陈敬宗将她扶上马车,他再跟进去。
华阳默默地打量他。
这两个多月,陈敬宗从开始的两三天进一趟宫,随着她的病情缓慢好转,他也变成了只在休沐日进宫探望。
如母后所说,陈敬宗确实瘦了一圈。
但华阳已经尽量暗示他放心了,她在父皇母后面前装可怜,单独与陈敬宗说话时,她神色轻松还会调侃他几句,因为她知道陈敬宗没必要对外透露这些。
根据陈敬宗刚刚在宫里的表现,华阳以为他一上车就会将她抱到怀里,会亲她,再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大好了。
然而出乎华阳的意料,陈敬宗只是坐在榻座另一头,抿着唇角,英俊的脸因为变瘦而越发显得冷漠无情。
华阳马上反应过来,眼前的陈敬宗才是真正的陈敬宗,之前只是在作戏给父皇母后看。
华阳猜测道:“因为我在宫里住了太久,生气了?”
陈敬宗:“不敢。”
华阳:“我看你很敢。”
陈敬宗没有回应,头往另一侧偏,似乎连她的衣角都不想看见。
华阳沉默了。
换成刚成亲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在乎陈敬宗是不是生气,可在经历过两年相对恩爱的生活后,陈敬宗突然摆出这种姿态,华阳不太习惯。
她笑了笑,看向自己这一侧的车窗:“早知你不想见我,我何必叫你折腾这一趟,自己回来就是。”
陈敬宗回了她一声低笑,极尽嘲讽。
华阳忽然又有点习惯了,上辈子两人就是这么过来的,你讽我我讽你。
如果这两个多月华阳过得很舒服,她真的是故意不想出宫,华阳或许还会对陈敬宗有些惭愧,可她并非如此。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
元宵节她戴着这镯子,刚刚好,行动间镯子会沿着手腕微微滑动,却又不会掉得太低,妨碍了手。
现在呢,她放下胳膊,那玉镯就直接划到最底下,套上半个手掌。
当然,这都是她自找的,她不后悔。
可陈敬宗夜里喊她祖宗喊得那么亲,这会儿竟然一点都不心疼她,还跟她耍脾气。
马车停在了陈府前。
华阳下车时,陈敬宗已经站在了旁边,不远处,陈廷鉴等人都出来迎她了。
华阳余光扫过朝云,还是将手递给了陈敬宗。
下车后,她神色如常地与公爹等人寒暄。
孙氏、俞秀眼眶都红了,罗玉燕没那么多愁善感,却在看清华阳的消瘦后而震惊失色。
婉宜更是扑到华阳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四婶,我好想您。”
华阳摸摸小姑娘的头,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以后还常来找我玩。”
陈廷鉴关切道:“公主大病初愈,先回四宜堂休息吧,莫要劳累了。”
华阳确实也没有心情应酬,牵着婉宜走了。
她与婉宜待了快半个时辰,主要是问问最近陈府里面的情况,再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婉宜,也是通过婉宜让公爹等人相信她是真的好了,只需要再调理一段时间。
婉宜离开后,华阳径自去床上躺着。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那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带着她的体温,温润润的。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丫鬟们给驸马行礼的声音。
华阳又拨了一下镯子,闭上眼睛假寐。
脚步声进来了,在拔步床外停了一会儿,最后来到床边,坐下。
“装了这么久的病,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很好玩是不是?”
冷冰冰的声音,又仿佛一片表面平静底下沸腾翻滚的桐油,压抑着随时都要窜起来的火气。
华阳转过来,皱眉问:“什么装病?”
她从未告诉陈敬宗她是装的,只是表现得轻松希望他不要太担心。
陈敬宗看着她:“我不是傻子,你也不是会不顾危险跑去踩冰的公主。”
她能骗过皇上娘娘太子,是因为她在宫里可能就是一副骄横小公主的样子。
可她在陵州在陈家的言行举止,矜贵清傲是有,却绝不任性冲动。
老头子知道,他也知道。
而且他比老头子知道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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