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有些意外:“列车长也卖这玩意儿?”
闯虎闻声,立马欠起屁股翻兜掏钱,抬手喊道:“哎,火勺是糖心儿的,还是豆沙的?”
江连横没有理会,追赶的也并非那个少妇,而是方才的乘务员。
仔细一打听,现状令人震惊。
“可这是东洋的火车。”江连横笑着安抚道,“放心,我不是查烟的,刚才都看见你卖了。”
乘务员见状,便又推起货车:“包子、火勺、馅饼、白开水有要的没?”
江连横皱着眉头回到车厢,闯虎吃完了火勺,嘴角沾了几块残渣,正靠在椅背上小睡,斜对面的少妇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座位上,嘴角浅浅地挂着微笑,挺美。
规模如此庞大,若不是有东洋本国在背后撑腰,鬼都不信。
闯虎摇了摇头:“没听过,我认识老肖,也认识老二,就是没听过肖老二。不过,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交个朋友呗!咋了,他家姨太太多?”
乘务员拿钱给消息,白话了一通,又神秘兮兮地叮嘱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啊!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火车上就是这个价,你不要拉倒。”
江连横笑道:“行行行,你现在手上有多少?”
乘务员语带轻蔑地说:“嘁!这是南铁,你只要是在这条铁道上,不管什么事儿,都是东洋人说了算。”
闯虎却说:“哥,这你就不懂了。那洼坑甸虽然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门门齐全,可有一点,只有‘评’、‘团’两家的大蔓儿最多,耍嘴皮子的名门大家老鼻子了,我这是去‘荣活儿’,学习学习,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编排、怎么做扣的。报馆的说了,我这书光有猎奇,没有玩意儿,我打算改进改进,试验试验。”
一个二十冒尖的姑娘,身穿乘务员制服,推着小货车,慢悠悠地挤进过道。
窗外的阳光照在脸上,被一闪而过的路标、野树遮挡,列车驶过,春光便由此忽明忽暗,直至渐渐西垂,落下山去。
“等下!”
“要要要!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江连横掏出钱,并不用她找零,“钱你自己留着,我跟你打听点事儿,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做的,你知道不?”
江连横连忙示意他小声,并问:“兄弟既然去过几趟营口,那伱不会碰巧知道,那边有个叫肖老二的人倒腾这东西吧?”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像是被晕开的水墨,有点模糊。
乘务员回过身,却问:“要什么?”
江连横压低了声音,切入正题:“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儿,听说过东洋红丸么?”
斜对面的少妇忽然站起身,迈两步,追上乘务员,手里攥着小洋票,俯耳低声了几句。
水路码头,自有江湖。
尽管还没到遍地开花的程度,但却已然初具规模。
“顶风作案,你们就不怕被查?”
参与其中的人,更是不胜枚举,有东洋商人、浪人、细作、受雇佣的高丽贩子、华人药铺、南铁的乘务员、乘警、甚至伙夫也在分销零售。
说隐蔽,他们却明目张胆。
火车哐当哐当,继续行进。
“抢劫呐?”
乘务员用纸包好火勺:“这有什么?又不光他一个人,好几条线的列车长都跟着卖呢!别说是戒烟丸了,只要你有钱,就算是土货,不管进口还是国产,都有。”
“枪上戒烟丸?”闯虎接茬儿道,“听过啊!那不是戒烟药么,好东西!咋,老哥,你也好这一口儿?”
江连横如梦初醒,应了一声,便若有所思地折返回去,心里却在掂量,这生意到底要不要做。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江连横思忖了片刻,就此作罢,“拉倒拉倒,我还是自己想辙吧!”
“有没有那玩意儿?”江连横凑近,小声问道,“东洋产的戒烟丸?”
洼坑甸即是江湖下处,必定消息活泛,等到了营口,不管是看热闹,还是为了生意,总是合该过去瞅瞅。
江连横摇了摇头。
“五毛。”
闻声,斜对面的少妇看了他们一眼,吸了吸鼻子。
“豆沙的给我来俩!”
闯虎应了一声,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拿着铅笔划拉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词道:“肖老二……枪上戒烟丸……姨太太……”
其名头,渐渐不亚于京城天桥、津门三不管、奉天小河沿儿、哈尔滨道外、安东七道沟、青岛劈柴院等等。
车速减慢。
“各位乘客,终点站营口要到了嗷!收拾收拾东西,瞅着点儿,别落下啥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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