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跟廖哥并肩而行,目光始终跟随他的双手,七上八下,忽东忽西。
<divclass="contentadv"> 赵国砚跟在后头,枪不离手,紧盯着另外三个光头的动向。
可沿路走下来,始终没有察觉出这四人有任何歹意。
直到行至新市街车站附近,廖哥等人方才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排“人”字顶仓库,继续向众人介绍。
“瞅见没?那一排,就是鬼子建的仓库。你们要是做生意,就在那租个地儿,平时卸了货,先在那囤着,等来了车,再一块儿运走。当然,从北边儿来的货,也是从这往码头上运。”
“了然,了然。”江连横又问,“那乔二爷的货,是在哪间仓库?”
“你老问人家干啥?”廖哥怪道,“咋,你俩是同行啊?”
“我要跟他是同行,何必还要雇他的搬运公司呢!”江连横笑着说,“没别的,就是好奇,毕竟乔二爷的名号响呀!”
“那倒也是!”廖哥看上去并未多想,却道,“毕竟,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么!就跟咱们‘辽南四虎’一样。”
说着说着,众人便朝着仓库方向进发,继而来到靠近河岸的铁轨一侧。
车站灯火通明,两个鬼子的守备队,在对面的月台上来回游荡。
铁轨上正停着一辆六节火车,蓄势待发。
前三节,黑漆厚甲,似乎存着贵重货物,并已然装好封厢;后三节,“皮薄馅大”,内里不过是一圈木板,外头罩一层铁皮,看那厚度,拎把斧头,都能用力劈开。
来往的搬运工,着实不少,或是推着独轮车,或是赶着骡马,从仓库里运出一箱箱不知名的货物,有条不紊地往车厢上抬运。
货工们脖子上起着青筋,背脊上隆起一条腱子肉,身上吃重,嘴里哼哼。
天光还未大亮,四下里便已然忙做一团。
南风肆虐,车站里的电灯泡摇晃不定,显得货工们有几分诡异,似乎都在低头忙碌,又似乎在暗中窥伺着什么。
江连横的手,由此没再离过腰间。
廖哥又开始自吹自擂,道:“看见没,营口的搬运公司可不少,就数乔二爷的‘福昌成’最大。当然了,东家是东家,我是我,光靠他可不灵,要是没有咱们四个在这把关,一天不知道得丢多少货!”
江连横听得不耐烦,便拿话堵他的嘴,说:“廖哥放心,老弟我也在线上跑过,规矩门清,该有的好处,绝对短不了你。”
两个搬运工从众人之间穿过,各自扛着一口木箱,抽空别着脑袋,喊一声“廖哥”。
廖哥很得意,觉得脸上有光,便冲众人解释道:“呐!这节的几个箱子,就是乔二爷今天早上要运走的货。”
江连横等人后退半步,给搬运工让道。
头顶的电灯泡左摇右晃,连带着货箱忽明忽暗,加上一夜未眠,看得实在不甚清楚。
连着搬走几只木箱,江连横借口跟廖哥说话,若无其事地一伸脚,当即绊倒一个货工。
却听“哐啷”一声,木箱倒地,箱盖散开,货物顿时零落一地。
货工年轻气盛,仰起头,刚要开骂。
廖哥却先动怒,骂道:“啧!他妈的,长没长眼睛?完蛋的玩意儿,还想不想干了?”
“廖哥,不赖我,这人他绊我!”
江连横赶忙借机俯下身子,帮那货工捡货,嘴里不停道歉:“兄弟,对不住,刚才没看见你。”
一边赔罪,一边借着飘忽不定的灯光,查看箱子里的货物。
只见那浮头表面,铺着一层纸包的茶饼、药材一类的东西。
可那下面,却是一包包巴掌大小、由深绿色油纸包裹的物件,上面贴了张东洋的标签——军需品。
江连横随意捡几个过手,发现这些包裹,有些是硬硬的团成一坨,另一些则是零零散散,状如弹丸。
无需多言,土货与红丸,必定就在其中。
这边乱了套,引来周围一众搬运工停下手头上的活儿,翘首张望看热闹。
赵国砚神情戒备,左顾右盼,紧盯着众多货工动向,奈何精神困乏,且灯光昏暗,只觉得眼前缭乱,甚是费神。
“瞅什么瞅?”廖哥高声训斥道,“都他妈没活儿啦?”
货工们见状,这才懒洋洋地四散开来。
“哎!你们那边,咋回事儿?撒冷痛快点,一会儿要发车了啊!”
不远处,列车长身穿深色制服,头顶大盖帽,一边吆喝着催促,一边朝这边走过来。
廖哥连忙回头赔笑:“没事儿,没事儿!一箱货洒了,马上就收拾好,马上!”
说完,廖哥回头就骂:“叫什么叫,现在才他妈几点,给点权力,不够他嘚瑟的了。”
江连横帮货工收拾好木箱,心下已然明白乔二爷的货运方式,便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兄弟,对不住了啊!”
“没事,没事。”
刚要起身,灯影一暗,余光却见那货工猛地伸手探向内怀!
幸而江连横眼疾手快,立马侧身跳开,拔出配枪,抬手便射。
枪声顿起,子弹穿过货工颅骨,半蹲的身形立时轰然倒地,车站里顿时一片哗然,货工撂挑子,竟相奔走。
大小货箱,当即散落一地。
对面的月台上,两个鬼子听见动静,打从瞌睡里惊醒过来,连忙端枪吹哨。
“辽南四虎”直接变成了“辽南四鼠”,呜嗷乱叫着四散奔逃。
赵国砚心疑他们跟乔二爷串通,拔出手枪,意欲射杀。
江连横往地上凝神一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躺在地上的货工,右手从内怀里耷拉下来,掌心里攥着的,却是一条脏兮兮的白手巾。
神经紧张,杀错了?
“砰!”
枪声再起,打断了一切犹疑和彷徨。
赵国砚一把推开江连横,朝着斜前方,连开数枪。
江连横从地上翻身坐起,却见不远处,火车头的方向,浓烟四起,有枪焰在其中闪烁。
头戴大盖帽的列车长,连续扣动扳机,从烟尘中渐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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