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徐怀民立马站起身,满脸赔笑道:“我只是随便讲讲,到底去不去,还是几位自己定夺吧,那个,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坐下!”王老九厉声喝止,旋即转头看向江连横,“兄弟,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去肯定是要去,但必须得提前布置人手,确保安全。”江连横回道。
“为啥非得去啊?”李正西和陈立宪不解。
江连横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说:“站在杜镛的立场来看:‘你们这几天以来,又是做戏制造舆论,又是抢码头煽动叫歇,为了什么?不就是面子么!好,现在我给你们面子,你们敢要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旋即默然点头。
江连横接着说:“咱们费劲巴拉把十六铺抢下来,结果到了讲茶划界的时候,连面儿都不敢露,线上的弟兄会怎么想?现在到了‘官子’的时候露怯,不敢上桌,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咱们输了呢!”
闻言,王老九朗声笑道:“哈哈哈哈,兄弟,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多,我脑袋里只有一件事儿——不能让杜镛觉得我王老九怕他了,别说什么尹抱坤,就是他妈的杜公馆,只要他敢请,老子就敢去!”
双方当家大哥既然已经达成共识,手下的弟兄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于是,众人立即点兵点将,当天夜里就派出去好几个腿快眼尖的弟兄,前往英法租界交通要道、‘三友会’酒楼周围设下招子,再将心狠手黑的弟兄全部召集起来,斧开刃、枪上膛,各自严阵以待。
斧头帮会众忙着准备的时候,江连横又把温廷阁和闯虎这两个佛爷唤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温廷阁,伱今天晚上辛苦点,别睡了。”
“东家,什么吩咐?”
“你去盯着张小林的宅子,现在就去,一直盯到明天讲茶。”江连横摩挲着下颌说,“‘三大亨’里真正吃亏的,其实就只有张小林一个人,他妻侄儿被西风打成那副德行,结果没动静……不应该!请帖上也没说他会去!”
温廷阁应声回道:“如果讲茶的时候,张公馆这边有动静,我就马上去通知你们。”
江连横点点头,最后叮嘱道:“别留尾巴,走吧!”
温廷阁快步离开。
闯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惴惴不安,仰头看了一眼江连横,问:“东家,那……我是去黄公馆?”
“你回老城厢公寓!”
“不用我去黄公馆?”
江连横摇了摇头:“他是法租界的老柴,不可能把人带到英租界去耍横,你回去看家,行李还在公寓呢!”
闯虎大喜过望,连忙应下差事,仿佛生怕江连横下一秒会后悔似的,立刻飞奔出去。
江连横、刘雁声和李正西也干脆留在皖省同乡会馆下榻。
众人各自安歇。
夜长梦多,待到翌日午时,江连横和王老九共同赴约,前往英租界虹口区“三友会”讲茶盘道!
……
……
正午十二点,江边大风,乌云蔽日。
“三友会”酒楼开在路口,洋风外观,中式装潢,平日里人来人往,场面十分热闹。
今天的生意看起来却有点冷清,天气固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有食客刚走过来,抬头一看,寻思了片刻,抹身就走了。
只见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大概有二三十号身穿黑色短打的流氓瘪三聚在周围,单是这份场面,就足以把人唬住。
杜镛早来了五六分钟,却没有进门,而是站在座驾旁边,皱着眉头朝南边望去,翘首以盼。
叶绰三和荣庆瑞侍立左右,低声劝道:“大哥,阿拉先进去吧?”
“我做东,来者是客,再等等吧!”杜镛不紧不慢地说。
大约一支烟的功夫,先听街对面“轰隆隆”响起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只见三四十号斧头帮会众簇拥着两辆黄包车,朝这边快步跑来。
“册那娘!”荣庆瑞冷笑一声,“坐黄包车来,还搞这么大阵势!”
杜镛沉声却道:“他们要是坐汽车来,反倒不用怕他们了。”
须臾,斧头帮会众赶到近前,两辆黄包车也随之在“三友会”酒楼门前停了。
车身一斜,王老九和江连横款步上前,杜镛也随即笑呵呵地迎了过来。
“两位就是九爷和江老板吧?”
“杜先生!”王老九冷言冷语地抱了下拳,随即扫视了一遍杜镛带来的门生。
江连横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眼杜镛本人。
人皆传言,杜镛有书生做派,今日一见方知纯属扯淡,只见他尖嘴猴腮,颧骨高耸,无论怎么看,这人的脸上都没有半点书卷气息。
杜镛也好奇地看了看对方两个,随即朝酒楼侧身抬手道:“九爷,江老板,今日风大,快请进吧!”
“等等!”王老九左右看了看问,“黄探长和张先生怎么没来啊?”
杜镛客客气气地解释道:“张先生今天另有安排,特意委托我过来招待两位,至于黄探长……他这几天警务缠身,原因么,这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尽管是意料之中,王老九看上去仍然很不满,撇了撇嘴,转头吩咐道:“立宪,带弟兄们在外头等一等!”
陈立宪和李正西点了点头,按照既定计划,留在室外把风张望;而杜镛这边,当然也有荣庆瑞带人警戒。
除此以外,“三友会”酒楼内的零星几桌,也俱是青帮弟子和斧头帮成员乔装改扮。
对此,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好,那就进屋坐坐吧!”
王老九一边说,一边带着骆驼走进“三友会”酒楼。
杜镛仍旧立在原地,又朝江连横和刘雁声说:“两位也先请吧!”
江连横也不客气,迈步走上台阶,等到门口时,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而同杜镛握了握手,咧嘴一笑,竟问了一个令刘雁声和叶绰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杜先生,身体好点儿了么?”
杜镛泰然自若,点头笑道:“托江老板的福,最近几天总算有起色了。”
心细如发——这是杜镛留给江连横的第一印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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