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帮来势汹汹,眨眼间便已迫近江边马路。
斧头帮刚刚经历一场火并,尽管伤亡不大,却也毕竟有些疲累,眼见众哥仔杀将而来,自是难以招架。
张峦等人抄起家伙,正欲血战,却见“闹天宫”王怀猛手提朴刀,已然一马当先地横冲过来,猛抬起一脚,正中张峦小腹,再抡起朴刀,迎面一扫,直接削掉了张峦的半边脸。
闻进华见状,立马拔出配枪。
正要还击之际,赖春宝却在不远处,先行开了一枪,将其当场放倒。
“砰!”
这一声枪响,算是彻底拉开了火并的序幕。
双方立时混战起来,由于粤帮走水路而来,两边人手距离很近,只在瞬息之间,便已是短兵相接的境地。
莽莽夜色下,只见斧头帮和粤帮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得难解难分,混乱不堪。
如此这般,李正西等人站在铺面门口,反倒没法开枪了。
否则,这一梭子下去,死的是敌是友都分不清。
斧头帮无心恋战,只好且战且退,朝着城区方向退去。
李正西本打算前去支援赵国砚,怎奈粤帮不肯放人,冲过来就要穷追猛打,根本不给片刻喘息的功夫。
几个胡匪见状,连忙疾声催促道:“三爷,咱们先扯呼了吧!”
旁边有人关了大镜面儿的快慢机,“砰砰”两枪,放倒了一个逼近过来的粤帮哥仔,旋即跟着附和道:“现在这情况,去支援老赵,就相当于把人往他们那边儿引了!”
李正西握紧了朴刀,点点头说:“先往城区里退!”
话音刚落,就听见陈立宪和黄显胜在不远处大声指挥着帮会弟兄。
“往会馆那边撤,会馆那边还有人手!”
会众听命,当下便四散开来,各自朝着弄堂巷口散去。
李正西等人无可奈何,便也只好围在一起,跟着斧头帮会众先行撤退。
一时间,十六铺城区附近,法租界与老城厢交汇地界儿,接连传出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喊杀声……
…………
另一边,法租界张公馆。
十六铺的喧嚣、厮杀并未影响到这片富人区的宁静氛围。
张公馆的大门外,照例站着许多看家护院的保镖,整栋大宅里灯影希微,昏沉,慵懒。
仅有一墙之隔的杜公馆内,却是灯光寂灭,除了门外零星几个保镖来回走动以外,别无任何声响。
院墙的角落里,堆着成片成片的枯枝败叶,秋虫早已死绝,夜色愈发荒凉、寂然。
在两栋大宅斜对面,百余步远的巷口内,似有人影攒动。
赵国砚背靠墙壁,静悄悄地探了下头,朝张、杜公馆门口张望了两眼,旋即迅速转过身子,借着依稀的路灯,低头看了两眼腕表,不禁显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有胡匪在身边皱着眉头,悄声问道:“怎么还没动静啊?”
“是不是三爷那边出状况了?”另有江家响子随声附和道,“一个人手都没调走,这怎么砸窑?”
赵国砚面色阴沉,若有所思,闷闷地说:“还有点时间,再等等吧!”
根据戴秋生等人踩盘子得来的消息,张、杜二人今晚分别有约。
张小林去了沪上驻军衙署,约见了当年在讲武堂的老同学,商议三金公司下次土货的武装押运事宜,顺便把该交的数给交了。
杜镛则是约见了法租界公董局高层,同样也是商议土货生意,顺便给洋人交数。
这些都是三金公司每月例行的“公事”。
所谓的沪上“三大亨”,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大人物的鹰犬罢了。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张杜二人同时不在家宅的契机。
不过,无论是驻军衙署,还是租界公董局,显然都不是最佳的刺杀地点。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半路伏击。
但两人都用汽车出行,其间难免横生变数,倒不如堵在家门口,趁着两人下车的空档,厉行动手。
更稳妥的办法,便是在此之前,能够尽可能地支走其他保镖。
毕竟,赵国砚这趟赶过来,带的人不算多,加上斧头帮的几个好手,也只有十几号人。
不能再多了,再多,恐怕还没等动手,就先打草惊蛇了。
然而,时间悄然流逝,张公馆内却始终没有任何异样。
门口的保镖照旧来回巡视,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大约两支烟的功夫,众弟兄难免渐渐浮躁起来。
众胡匪不禁低声问道:“老赵,咱今晚到底还砸不砸了?”
几个江家“响子”尽管没有吭声,眼里却也有几分迷茫。
赵国砚沉思半晌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砸!”
他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并向众人解释道:“咱们已经见光了,如果今天晚上不动手,以后就更没机会了,不论咋样,今晚也得试一试!”
道理也很简单。
江家的计划,原本就是一环套一环,从新舞台到广和楼,从绑架到刺杀,从调走法捕房老柴,到吸引市民注意,先前准备这么多,为的就是先声夺人,为眼下这次砸窑设下幌子。
今晚若不动手,等到明早消息传开了,张、杜二人只会更加戒备。
到那时候,不仅再难有机会砸窑,还要时刻提防青帮的反扑。
赵国砚担心众人意志不够坚定,当下便转过头,激了大伙儿一句。
“咋的,怕了?”
“怕?”
众人冷哼、嗤笑、不屑。
从头数过来,个个都是“吃葱吃蒜不吃姜”的主,不问倒好,这一问,更是没有怕的道理,唯恐遭旁人耻笑。
调兵山“老盒子”的胡匪拍了拍怀里的包裹,发出“嗒嗒”的脆响,冷哼道:“怕?我有这玩意儿,我怕啥呀?”
赵国砚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看向自家弟兄。
众“响子”自然没有丝毫退怯的想法。
“那好!”赵国砚低声吩咐道,“老牛,你带三个人过去准备吧!”
老牛应了一声,随即叫上三个小年轻,先行一步,朝弄堂深处退去。
几人刚走没多久,身后便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赵国砚应声回头,原是充当“水香”的胡匪正急忙小跑过来报信儿。
“人回来了?”
“回来了!”
那“水香”急忙点了点头,说:“是张小林的车,就他自己先回来了。”
赵国砚不禁皱起眉头。
按照路途远近而言,理应是身在法租界的杜镛先回来才对。
无奈眼下没有闲暇迟疑,只能随机应变。
众人听了“水香”的消息,立马纷纷掏出大镜面儿,检查子弹,拨开保险,动作十分麻利,个个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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