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帅,不知李克用所求为何?”朱玫问了一句,让邵树德也接不上来。
这人,个人情绪在相当时候压住了理智,漫无目的,四处浪。后世甚至经常从别的藩镇借道,为此不惜损耗兵力、民力,就是为了捅朱温一下。杨行密手底下就有一支精锐的沙陀骑兵,就是李克用“赞助”的。
为了搞朱温,不惜把手底下最精锐的部队“送”给别人,这种事还不是一次两次。反朱温反到了魔怔的地步,偏偏还越打越穷,太原被围时,若不是老婆劝住,都要跑路了。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不是坏事。
后世李克用勉强抵挡住了朱温,但也十分狼狈,有时候差一点就败亡。邵树德不确定这个时空李克用还能不能顶住,若是让朱温占领了河东,对自己将十分不利。
在反朱温这件事上,大家是有共同语言的,或许可以求同存异。
“李克用所求,无非财货、名利。他的大敌,始终还是朱温。”邵树德答道。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历史上黄河以西的拓跋家没有什么扩张野心,靠平夏党项起家,但就连平夏党项都没完全控制,始终在与麟州折家争夺影响力。地盘也一直局限在夏绥四州,内部还还有人杀将驱帅搞兵变。
这样的实力,确实不用李克用太过担心。但现在不一样了,邵树德的正妻出身麟州折家,联手搞定了平夏党项,随后又与鄜坊李孝昌合作,迫使横山党项来投,并与之联姻。接下来更是横扫朔方,征讨河西党项,将地盘内各势力扫了一遍。
虽说仅仅只是表面的清扫,人家表面纳贡,私下里怎么想的完全不清楚。但养出了三万五千职业武人是铁一般的事实,对河东来说是一股巨大的牵制力量。
也就好在双方之间还有缓冲势力,比如振武军,不然搞不好就有军事摩擦的风险。
李克用如何看待自己?邵树德吃不准。若自己是他,要么放下与朱温的大仇,全力攻伐大同军、振武军、天德军、定难军、朔方军,先稳固大西北,消灭一大威胁。要么干脆结好定难军,全力对付朱温。
他做不到两线开战,即便以河东的本钱也做不到!更别说他根本不止两线的敌人。
“邵帅,须得立刻派人前往长安,勿让田令孜挟持天子遁逃。”见邵树德也拿捏不准李克用的诉求,朱玫干脆也不管这事了,而是提出了另一件紧要大事。
“朱帅放下,某已遣骑卒南下前往长安。”邵树德笑道:“长安甚大,神策军又不堪战,根本守不住的,此番定擒杀田令孜。”
长安这座城市也很神奇。国朝以来,不论守军是谁,基本都守不住。
按理来说也是天下有数的巨城、坚城了,其他比你小得多的城池,哪怕没几个职业兵,靠征发壮丁健妇拼死守住的都有,但就长安,哪怕有五万、十万军队,一样守不住。
“邵帅思虑周详,既已安排妥当,某便放心了。今日可南下?”朱玫笑问道。
“自是要南下。”邵树德说道:“然有一事,须得先与朱帅将清楚。”
“邵帅但讲无妨。”
“朱帅须得好好约束军士。广明以来,长安多灾多难,宫室、民宅十不完一,也就近三年来稍稍恢复了点元气。此番入长安,只诛田令孜一党,所得财货赏予军士,然不得扰民。若有此事,某定然要管。”邵树德面容严肃地说道。
朱玫一听脸色有点难看。军士们为何都喜欢进城?能劫掠财货只是一方面,可以蹂躏女子是另一方面,如今你一下去掉了他们一半的“快乐”,朱玫也有点头大。
他也怕啊!别看军士们现在恭敬地叫他大帅,可一旦翻脸,刀子砍向他的时候一点不会手软。
“朱帅,军士们不是天生就要抢夺财货、女子,凡事不能起这个头。起了头,就没法约束了。某昔年只有数百兵,为此就赶跑了不少刺头。这些刺头勇武、敢战,某亦惜之。然左思右想,还是赶走了。这些年,定难军中没有劫掠的风气,某亦竭尽全力为其找来财货,鼓励他们娶妻。军士们并不是不讲理,夏州乏钱帛,某发牛羊充抵,军士们亦肯接受。”邵树德继续劝道:“足食、足饷、赏罚公平,再解决后顾之忧,军士们便愿意听话,愿意死战。”
“靠许诺劫掠,终究不是办法。万一无法劫掠,或劫掠不到充足的财货呢?军士们会怎么样?”邵树德最后说道。
朱玫闻言只是苦笑,道:“知易行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邠宁穷困,平日里赏赐便削减了不少,怨气颇大,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不瞒邵帅,此番东进,某亦是给军士们许诺了的,万一无法兑现……”
“那边让邠宁军跟着铁林军一起走。”邵树德不容置疑地说道。
此番大战,得邠宁军倒戈相助,凤翔军八千众几乎没几个逃掉的,斩首两千余级,俘三千多人。如此威势,邠宁军见了也很老实。尤其是打扫战场时,见到了双方一线厮杀的惨烈局面,对定难军的战斗力有了深刻认识。
他们,不敢炸刺,心里有不满也得憋着!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