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根“啪”地一拍巴掌道:“您说得再正确不过了。我从小就跟着父母在长江上打渔,到现在也有三十年了吧,八十年代刀鱼鱼汛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每天能够打到六七十斤,最大的刀鱼足有一斤重。而到了九十年代,我们就只能打到二十斤左右了,到了今年,整个刀鱼鱼汛期间,我家总共就打到了八斤九两刀鱼,最大的也就是三两多。去掉成本,再去掉办刀鱼特许捕捞证的费用,我家就挣了不到五百元钱。”
苏爱民侧头对方明远道:“根据部里的资料,七十年代的时候,长江每年刀鱼的产量都能够在三千五百吨到四千吨之间,而到了八八年的时候,产量就下降到了三百吨,而到了去年,产量已经不足百吨。”
“如果说不改变的话,也许十几年之后,就没有了长江刀鱼。”方明远道。
“准确的说,应当是没有了野生的长江刀鱼,我听说有研究所正在研究如何人工养殖长江刀鱼,好像已经有了成果。”苏爱民道。
“咱们还人工养殖大熊猫和东北虎呢,但是能够和野生的一样吗?东北虎养殖中心现在整天发愁如何恢复东北虎的野性呢。”方明远不屑地道,“人工养殖那只能说是万不得已的办法,要是人工养殖的和野生的一样,干吗人们都喜欢吃野生甲鱼?”
“哎,对了,两位要不要野生甲鱼?”张本根突然想了起来,从船上拿出了方才儿子张虎抓到的那只甲鱼道,“这是我儿子运气好在江边捉到的,真正的长江野生甲鱼,您看这背甲和爪子就知道了。”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要是喜欢了,肯定给的钱多。
“为什么看甲鱼的爪子就知道是不是野生甲鱼?”苏爱民问道,“这家伙个头可不小啊,得有个三四斤了吧?”
“得过四斤了,您看这爪子,凡是长到了一定个头的,爪子要是钝的,那就肯定是养殖的。因为养殖的甲鱼都是在水泥池里,甲鱼的爪子常年与水泥地摩擦,磨钝了。而野生的甲鱼是在水中,水中的泥土可不会像水泥地那样结实。”张本根解释道,“还有这背甲、腹甲,都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如今这长江里能够长到四斤以上的甲鱼可是不多了。您二位运气好,我儿子他刚抓回来就来了。”
方明远笑笑道:“这个回头再说,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如今这峄城市里,像你这样的连家船民还多吗?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好?”
张本根讪讪地将甲鱼放到了船板上,陪笑道:“具体的人数我并不知道,但是怎么也得七八百人吧?日子吗,大家都差不多。”
“日子这样苦,鱼也这样少,就没有想过上岸生活?”苏爱民问道。
“唉……”张本根叹了口气,“想过,这些年来收入是一年不如一年,鱼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可是……”张本根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将满腹的心酸苦楚都全部倾诉了出来,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苏爱民和方明远也不打断他的话,只是在一些问题上会追问一句。
“水产品捕捞农业税、资源费、港务费、教育附加费、兵役费、海塘费、公负费……”方明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记得并不清楚,但是算下来似乎也有十几种。
“最狠的是碰到渔政执法人员,只要我们打渔稍有不对的地方,罚款几百元那都是轻的,他们是会扣船的,而要是被他们扣了船,想要再要回来,不拿个几千元钱是不可能的。”张本根道。
苏爱民微微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并不是只在峄城市存在,很多地方的渔政执法队伍由于尚未纳入公务员的编制,工作经费也不能列入财政预算,拨款又常常不足,尤其是基层渔政部门,很多地方只能靠向渔民收费和罚款维持机构运转,收费罚款越多,机构运转才能维持下去,员工们才有工资,这无疑使得那些渔政执法队伍对违规的渔民都实行重罚。这又加重了这些渔民的负担。但是这就是华夏的现实,很残酷的现实!
一直站在船头的陈忠注意到从远处过来了一艘渔船直奔这边而来,立时提高了警惕,当渔船来到了近前,他有意地将方明远和苏爱民都挡在了身后。
“张本根,张本根,你在不在船上?”来人突然大叫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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