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把目光投在了那个老男人身上,那张沟壑纵生的龟壳脸,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迈着八字步走过去,问:“你就是钱过继?”
“是是是,我是!”老男人的身体站不直,背上的锅子实在太大了,屁股朝后撅着才能保持平衡,但他还是努力地点头哈腰,对赵小禹表现出十二分的尊敬,“你们是残联皮革厂的?”
赵小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撇了过去,钱过继动作迟缓,伸着双手去接,却没接住,名片掉在了地上,那个小男孩急忙捡起,递在钱过继手里。
“写的什么?”他似乎比钱过继还要关心。
难得钱过继竟然识字,拿着名片瞅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使得那些沟沟壑壑挤成一条条细缝。
“啊!”他激动地握住赵小禹的手,“原来是赵主任啊,没想到你亲自来接我了,真是,真是……”
这时,有几个村民围了过来,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酸溜溜地说:“是我先看到那个广告的,他们却不要我,让钱锅子捡了个大便宜。”
有人说:“你腿脚好好的,人家凭什么要你?”
那个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如果他们肯要我,我就把这条腿打断了,真是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残疾人的?”
有人说:“听说现在的手机有好多先进的功能,说不定人家的手机检测到了。”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有表示不信的,有的却称赞现代科技无所不能。
赵小禹嫌弃地甩开钱过继的手,拿腔作调地说:“现在还不确定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我们要对你进行现场考核,你不是开过修鞋摊吗?你的家具呢?”
“什么家具?”钱过继一愣。
家具在西北的语境中,有两层意思,一层就是摆在家里的家具,和别处的用法一样;一层是工具的意思,类似东北的“家伙事”。
赵小禹解释道:“就是工具,你的钉鞋机。”
“在,在呢,在屋里!”
钱过继把赵小禹和张律师请进屋里,司机站在门口拦住了要进屋看热闹的村民。
屋里又低又黑,又闷又热,窗户很小,像一个个方洞口,全敞开着,但还是不能让空气流通起来,屋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屎尿味。
张律师跟着钱过继到墙角摆弄钉鞋机,赵小禹凑近里屋的门口,朝里瞟了一眼,见简易的木板炕上躺着一个中年女人,披头散发,神情呆滞,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人,和陈慧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啊!
莫非,钱过继有老婆,他并没有买走李玉?
他忽然想起了王翠萍,也就是胡叔的妻子梁兰,她曾经也是个眉清目秀,小巧玲珑的江南女子,后来也不是变成了浑身伤痕,拖着一条腿走路的傅红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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