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敲开赵丁旺办公室的门,将一个档案袋放在他的办公桌上,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赵丁旺摆摆手,等刘主任离开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档案袋,将里面的资料全掏了出来。
最上面一张就是简历,填着姓名、年龄、学历、籍贯等。
之后是家庭成员,只填了两行。
一行是父亲:陈永文,57岁。
另一行是母亲:丁俊仙,53岁。
赵丁旺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点起一支烟,猛抽了两口,烟灰飘落在那张纸上。
他掸去烟灰,继续研究这些信息,然而没什么可研究的,最后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陈慧的进厂日期上:2000年11月。
也就是说,丁俊仙今年57岁了。
也就是说,三十六年前,她21岁。
三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夜,天寒地冻,赵丁旺蜷缩在一条渠的涵洞里,全身已冻僵。
那时他不叫赵丁旺,叫李存思,那是他的真名。
那时他在那个村插队,住在老丁家,白天干活,晚上教老丁的闺女丁俊仙识文断字,还偷偷地教她男女之事。
就在那个涵洞里,丁俊仙怀上了他的孩子。
黎明时分,意识模糊的李存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刚直起身,一条人影就从涵洞口钻了进来。
李存思随手抄起一块石头,正准备和那人拼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真的在这儿啊,我怎么才想起你会来这儿……”
是丁俊仙。
她哭着抱住李存思,双手搓着他的手,他的脸,把他的手拉进自己的衣服里,贴着皮肤取暖。
丁俊仙说:“他们都撤走,只留下几个巡逻的,咱们赶快逃吧,天一亮就逃不走了!”
“往哪逃?”
“逃到哪算哪,哪怕半路死了,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丁俊仙斩钉截铁地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家带些干粮,再拿几件厚衣裳。”
丁俊仙走后,李存思还是决定要一个人逃走,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夜里,他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不能连累她,不能连累他们的孩子。
一人做事一人当,生死有命。
他捡起一颗小石子,摸黑在涵洞的管壁上留下七个字:
我走了,你要幸福!
他钻出涵洞,爬上渠坝,远远望见有几处篝火,篝火旁有人影走动,想必是巡逻的岗哨。
他用在丁俊仙的乳房上暖热的手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甩开膀子,迈开大步,向远处走去,投身到黎明前的黑夜中。
没有人发现他。
他锚定一个方向一直走,这样才能越走越远。
他渐渐远离了那个村子,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天边出现了曙色。
他终于走不动了,饥寒交迫,让他的体能下降得很快。
他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
他望见了一个村落,他听见了鸡叫声,他看见了一个男人背着手在田野上散步。
他跌倒了,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他躺在一盘炕上,盖着一床棉被,身体解冻了,被子里蒙着一团潮气。
这不是老丁家,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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