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庄村子大,住的人多,公墓也大,一眼看过去数不过来的坟包一个接着一个,这里面的都是宋庄的祖祖辈辈,绝大多数都是本村子的,还有零星一些是外地迁过来的,最后在异乡离开,被埋在了宋庄的公墓。这片公墓,埋着宋向文的太爷爷和太爷爷的爸爸,每次过年的时候,都得找到这些坟包,在坟前面烧上两张纸。不管多远,只要能记得清楚坟包在哪,后人都得烧上两张纸。
在给奶奶烧纸之前,宋召华和两个叔叔就去了他们爷爷和太爷爷的坟上,给两个坟烧上纸,再倒上点白酒,最后站在坟前面拜一拜,就算祭拜好了。就回宋向文奶奶的新坟前面,今天的大头在这边。
倒上装在化肥袋子里面的黄纸,再把纸扎堆在黄纸上,堆不稳当的就暂时放在旁边,等会这一堆烧的差不多了,再烧那些在旁边的。这些纸扎烧的很快,都是中空的,外面薄薄一层纸,烧起来一个大火球就烧光了,最耐烧的还得是那些黄纸,一摞一摞的,放到最下面,要不停的用杆子挑两下。
宋召华先是把整整一瓶白酒倒在纸堆上,再掏出来口袋里面的火机,向着黄纸的一角点过去。大晴天,风也不大,火苗从黄纸的一个角慢慢升起来,一点一点向着黄纸里面窜。宋召华拿着铁锹,把黄纸挑起来一定高度,留足了空间让火苗烧起来。
火势蔓延,黄纸堆被彻底点燃,引燃了上面放着的纸扎,火球顿时升腾。烤的众人连连后退,火焰携带着烧尽的灰烬飞向天空,在坟圈子上空打了个转儿,慢慢散向四周,或者径直垂下,掉落在坟头上。
老人说,“烧纸的时候,灰烬不好向着四周跑,因为这是有人在抢死人的钱,灰烬一定要直着上去直着下来才算是好。”
奶奶坟前的火焰带着灰烬,升空,有的落下,有的随风而走,飞到了旁边的田地里面,亦或是飞到了附近的坟包上面。有的粘到了衣服上,被人轻轻拍打,便又随风而行。
宋召华和两个姑父一起,把所有的纸扎都烧光,只剩下了没有完全烧完的黄纸,冒出阵阵火焰。
“娘,出来吃饭。”大姑跪倒在前,打开她拿回来的包袱,从里面端出来几个小碗,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菜,一样一样的被大姑倒进了火堆里,连同几个小馒头,噗通一声沉入灰烬,再也不见。
大姑放声哭,二姑和刘二姐也跪倒在前,对着熏得有些黑的坟包放声痛哭。
宋召华拿着铁锹,还在不断挑着黄纸堆,一定要烧透了,要不然一会儿走的时候没人看着,别再点着了周围的草,顺势烧了别人家的庄稼。深秋虽然没什么粮食在地里,但是谁愿意自己家的地被火烧一遍?
纸烧的差不多了,两个姑姑和刘二姐自行止住哭声站起身,宋召华招呼着众人上前磕头。一人一个就可以,磕头之后就可以回家吃饭了。宋向文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磕头的时候没有东西垫着,两个膝盖的位置沾满了泥土和纸灰,黑黑的,黄黄的,宋向文用力拍打两下,差不多,但是没有完全拍干净。
回去的路上,爸爸把铁锹放在了小推车上,推着小推车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二姑父跟两个叔叔聊天,二姑父从口袋里掏出来香烟,分给两个叔叔抽,两个叔叔都不抽烟,摆摆手拒绝,二姑父就自己点上一根,大口吸进去。
“爸爸,在以后就不用来了?”宋向文跑到队伍的最后面,跟在宋召华旁边,爸爸推着小车走的慢悠悠,一边走一边看着路两边的光景。
“来,等到明年,上一年的坟,后年大后年这三年都得来。然后就等着上十年的坟就行了。”宋召华没转头,看着前面的路跟宋向文说。
“那十年之后就不用来了是不是?”
“是,过年的时候过来上坟就行了,平时没有事儿就不用来了。”
“哦。”
宋召华走得慢,还抬不起脚来,鞋子在地上擦擦的磨,很有节奏。
擦,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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