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焘道:“你在外面短短时间,就已经觉得冷了,这些士兵从始至终就一直在外头,你说他们冷不冷?”
长孙策一脸不以为然,心想这能一样吗?他是凤子龙孙,这些士兵不过是贱命一条,怎能相提并论?
长孙焘把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老二,这些士兵,都是大秦的子民,一旦强敌来犯,冲锋陷阵的是他们,流血牺牲的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城墙守卫大秦河山的也还是他们。没有他们,祖宗基业,江山社稷,长孙家的人谁都护不住。”
“你问本王为什么需要不停地来回巡视,那是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害怕这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但如果能时不时见到本王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便会觉得心安。”
“上位者不仅是领导,也是榜样。若只懂奴役驱使,那么得到的只有顺从与奴性,若能身先士卒以身作则,那得到的,将会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队伍,而那上位者就是那不可代替的核心。”
长孙策被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几乎是脱口道:“皇叔,你就是这么收买人心的吗?”
长孙焘抿了抿嘴,看着长孙策的眼里,比此时的天空还要复杂。
牛就算生在皇家,也只是一头牛,就算上了天,也只是牛精或牛仙,要他们听懂人话,简直就是妄想。
跟他讲了半天道理,他的关注点却是这?
算了算了,要是真到了那一日,还这么没长进,血脉亲情什么的,就当不存在吧!
长孙焘一拍马臀,默默地走开了,任凭长孙策怎么追赶他都不予理会。
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一整日才歇止,此时众人早已冻得脸青唇白,瑟瑟发抖。
因为寒冷,手脚也都失去了力气,只有互相靠在一起,才能汲取那渐渐消散的微弱温度。
卫殊率领麒麟卫避开泥土松软的地方,尽量找地势稍微平坦的区域扎营。
麒麟卫灌了几口烈酒,等身体回温一些,便开始动手扎营,他们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很快便在安全区域陆续扎好营帐。
长孙焘带了自己的亲卫,在扎好的帐篷里搭起锅子,然后从队伍所带的粮草中取出大部分姜剁碎,直接用盐水熬了一锅锅姜汤,分发给那些饥寒交迫的士兵。
直到一碗姜汤和几个馒头下肚,众人的脸上,这才多少恢复一些生气,可这场灾难的阴影,仍然笼罩着他们。
长孙策一直跟在长孙焘身边,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在这个叔叔身边的存活率,要比在父皇身边高上许多。
可皇叔身边哪有那么轻易呆的?这才刚走过来,就被抓了壮丁。
第一次生火,第一次洗姜,第一次切菜,第一次蒸馒头……
短短几个时辰,他经历了人生中许多从未经历过的事,本想中途跑人,却因为自己的皇叔不管做什么都亲力亲为,他抹不下那张脸,只得跟这长孙焘做。
直到所有的士兵都喝上姜汤,他得五脏庙还是空空荡荡的,饿得几乎是前胸贴后背,等他筋疲力尽地瘫坐在一截圆木上时,乌云已经散开。
河汉轻轻浅浅,星子熠熠生辉。
就着附近漏过来的火光,长孙策看到了自己千疮百孔的手,这是他出生十数年以来,第一次弄得这么狼狈,而他所做的一切,却是为了他从来都看不上眼的下等人。
可不知为何,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感觉,就好像心里被幸福塞得满满当当的,快乐一点点溢出来。
这与他十数年来所得到的那些东西相比,更让他有成就感,从小就被灌输利己思想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为别人付出带来的快乐。
而他也清楚知道,这些都是皇叔让他感受到,体会到的。
想到父皇偷偷交代王公公那些事,他的心微微一沉——究竟该不该告诉皇叔?如果不告诉,父皇准备了如此毒辣的计划对付皇叔,恐怕皇叔必死无疑!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