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儿离榻时,项晔意识到了,他闭着眼睛摸到珉儿的手,迷糊地问:“去哪儿?”
“想去见润儿。”
“嗯……”皇帝不知是没醒还是沉吟,半晌才松开了手,“告诉他,别害怕。”
皇帝果然还是当年的他,珉儿安心了,坐回项晔身边将薄毯盖在他肚子上:“好好睡,我很快就回来。”
夜色深浓,一盏灯笼引路,珉儿缓缓到了儿子的门前,屋子里项润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忽听得门外有动静,忙翻身躺下。
“娘娘,殿下睡了有些时候了,今夜睡得早。”是门前值夜嬷嬷的声音,寝殿中渐渐有亮光,之后便听母亲道,“你退下吧,我看一眼也就出去了。”
项润背对着母亲,紧紧闭着双眼,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闻见母后身上的香气,再后来,柔软的丝帕突然碰在额头,母亲正轻轻地为他擦去汗水。那温柔的声音说:“天也不热了,还这么一头的汗,到底是男孩子了。”
他没敢动,硬是忍住了,可是感觉到母亲离开,感觉到她正在往外走时,心里一下就觉得空荡荡,母后为何不多待一会儿,他还没想好有些话要不要对她说……
“母后。”项润立刻坐了起来。
珉儿知道儿子醒了,那满头的汗必定又是因为噩梦,可她想好了,儿子若没话对她说那就不问,哪怕晚一两天也好。
“吵醒你了?”珉儿笑着,去点燃更多的蜡烛,屋内渐渐亮堂起来,好让母子之间都能看清彼此的连。
项润的目光一直停在母亲身上,随着她去点蜡烛,随着她来到面前,待得母亲坐下,他才像是定了心。
珉儿伸手摸他的额头,才出过汗微微凉手。
“母后为何深夜还不睡?”
“忽然醒来,想看看我的儿子,你弟弟刚才在哭,你听见了吗?”
项润点头,朝屋外望着,想再听一听,洹儿已经被哄得安静,再听不见动静了。
“母后……”小小的孩子神情怔忡,因为眼眸尚清澈,便能见那纠结的情绪似在翻腾,他慢慢收回目光,眼底浮起一层雾气,“母后,我是不是做错了,母后,我看见皇嫂带着夏春雨跳入太液池,可我不该暗地里挑唆三哥,我应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堂堂正正地告诉父皇告诉您。”
珉儿不言语,轻轻拨开儿子汗湿后一缕缕贴在脖子上的散发,手摸在肩膀上,原来还那么单薄,他还是个孩子。
“母后,您知道是我了吗?”项润往前坐,几乎贴着母亲的身体,他也想象姐姐那样在母亲怀里撒娇,可他是男孩子,是大齐未来的君主。
珉儿主动抱起他,小家伙稍稍挣扎后,老实了。
“当看到你的眼神有了异样,我就猜到一些事,矛盾犹豫之后,决心放开手,看看你又多大的魄力和勇气。”珉儿缓缓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太早了,太早做了不该是你这个年纪做的事,所以你才会在事后彷徨难过,若是晚十年,几般是你三哥将匕首捅入你二哥的身体,你也不会因此做恶梦。”
孩子真诚地说:“我不顾兄弟之情,我会伤父皇的心。”
珉儿道:“你父皇的心支撑着大齐江山,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伤心。”她停了停,问,“将来你会这么对洹儿吗?”
项润忙坐直身子:“不,洹儿不一样,洹儿是弟弟洹儿他……”孩子的眼中依旧有惊恐害怕,“母后,洹儿不会用横梁砸我,他不会。”
珉儿道:“那一次的事不是你哥哥们做的,但又脱不了干系,母后也不保证将来不会再发生,所以才说你的反抗并没有错,只是太早了。至于洹儿,母后会好好教导他,也会同时守护你,我们做个约定,在你弱冠之前,再有这样的事就交给母后去对付,你可以想可以看但绝不能去做。好吗?”
项润点头:“是”
珉儿道:“横梁坠落的事忘了吧,那是别人一次失败的阴谋,既是他人的愚蠢无能,你又何苦记在心里?倘若他们成功了,你也早就不在人世,根本不会烦恼。兄弟情并非血脉相连就一定会有,没有了就没有吧,即便对洹儿也是,只要你将来不是个杀人如麻的暴君,为了天下而站在白骨鲜血之上,就算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你,天下太平国家强盛,也会给你最好的回报。君王是很孤独的,父皇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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