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生在屈辱之余,对老妻越发感觉愧疚。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准备接过钗子,他打算把钗子交给书吏们,权当是今次报喜的喜钱。
哪知就在这时,猛然一只手掌伸出,先是轻轻拨开他的手,然后顺势递上来一串钱。
宋老生一怔,下意识抬头。
入眼所见的,是杨一笑的淡笑。
那一抹淡笑虽然平淡,却仿佛带着浓浓暖意,刹那间扫清阴霾,驱除宋老生心中的屈辱。
他只听到自己耳畔响起杨一笑温和的声音……
“宋师兄,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给人喜钱呀,别让书吏们候着。”
“这一贯钱够不够使?不够我再给你添一点。”
“咱们刚刚已经说好的,你全家搬到杨家村生活,我在村里弄个私塾,你以后是私塾的先生。”
“所以,这贯钱不是我借你的,也不是我施舍你的……”
“而是你该拿的束脩,我预先支给你使用。”
温文尔雅的声音,如沐春风一般,既照顾了宋老生的颜面,又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自尊。
众目睽睽之下,宋老生的眼眶泛红。
他怔怔看着杨一笑,仿佛想要说句感谢。
然而他喉结滚动几下,最终没有说出‘谢’字,他只是无比郑重的,神色极为虔诚的,轻轻的,对着杨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他豁然转身,把那一贯钱解开绳子,先是抓了一大把,塞到书吏们手里,道:“同喜,同喜,感谢诸位书吏,与我放榜报喜。”
紧接着,又抓起剩下的钱,奋力往外一扔,扔向围观人群,大声道:“西乡宋老生,谢大家观礼,钱不多,沾个喜气吧。”
不愧是精研策论的人物,这一刻显出了他的胸襟。
足足一贯钱,够他全家好几个月的生活,然而宋老生毫不迟疑,一分一文都没有保留。
他当场撒出去与人同喜。
顿时场面争抢起来,很多人都去抢铜板,哪怕只能抢个一文,也算沾了文运和喜气。
撒完钱后,宋老生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杨一笑,再次轻轻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此默契的不把‘恩’字挂在嘴上。
反倒是宋老生的老妻,以及家中的子嗣和老姑娘,纷纷上前行礼,面上带着感激。
这其中尤以宋老生的老子最感动,连说话声音都变的有些不利索,不断道:“杨相公,杨相公,我们,您……”
杨一笑连忙摆摆手,温声劝说道:“我与宋师兄之间,颇有一份同病相怜,今后你们一家在村里生活,相互也就成了村坊邻里,所以,不用太见外。”
宋老生的老妻擦眼抹泪,轻轻对着杨一笑屈膝行礼,道:“是,老身听杨相公的,不见外,不见外,从今天开始,我们把自己当成杨家人。”
这话让杨一笑微微一怔。
他听的很清楚明白,宋老生妻子说的是‘杨家人’,而不是说,杨家村人。
虽然仅仅差了一个‘村’字,但是含义却有天壤之别,所谓把自己当成杨家人,分明是一种自认奴仆的意思。
杨一笑下意识想要开口婉拒,哪知宋老生的老妻却神色坚定,抢先开口道:“杨相公,我们已经决定了。你若不愿意收留,我们全家宁愿不去杨家村……”
旁边宋老生一脸郑重,站在老妻身边同样表态。
杨一笑颇感无奈,但又不能立马拒绝。
眼下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他必须照顾宋老生一家的颜面。如果当场拒绝这家人的表态,这家人立马会成为全县的笑话。
古人对脸面很在乎的!
所以他只能点点头,含糊其辞道:“既然老嫂子坚持,暂时就按你说的办,我们杨家村,欢迎你们来。”
宋老生一家,正式成了他的人。
不经意间,杨一笑收拢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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