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合上的门,凌菲随意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淡声问道,“你想谈什么?离婚吗?”
陆禹行双腿笔挺地站着,眉宇寡淡,黑眸深沉无波,“秦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闻言,凌菲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层,她扯着唇,淡笑着道,“秦扬发疯又不是只有我看见。”
“两个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桑的房间里。”
凌菲敛了敛眸色,不疾不徐道,“我也要接待来吊唁的宾客,而林嫂和佣人们也在忙碌,所以我让小胖在楼上陪小寅玩,”顿了顿,她正色看着路禹行,“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桑的房间里,我问过小胖,他说只是听见里面有声音,才好奇推门进去的。”
“是么?”
“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凌菲自嘲了一声,“还是你觉得,我明知道秦扬精神有问题,还把自己的孩子扔在那种险境里?”
凌菲摁在床单上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男人的身形颀长,气质冷贵,就那么站着,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忽然,他往前挪一步,笔挺地站到她的跟前,修长的手指挑起凌菲的下巴,逼得她卑微地仰视,冷冽的气息逼近,凌菲心底不寒而粟。
他深邃的眼睛眯得狭长,眉宇上挑出一丝冷,薄唇更是抿出犀利的弧痕,“凌菲,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凌菲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眼神闪烁着,勉强维持着镇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男人修长的手指温度冰凉,从她的下巴倏地滑落道她的脖子上,触到她颈部的动脉,稍稍用力捏了下去,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吧,非要我把视频调给你看,你才会承认?”
凌菲看着他的脸,眼底掠过惊慌,还有不可置信,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须臾,她蓦地低笑了一声,“是我又怎么样?”
陆禹行的手骤然收紧,眼神冷戾,“你找死?”
凌菲强忍着脖子上的疼,即便痛苦,眉梢上也挂着笑,“陆……禹行……你动……不了我……呃……”
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的氧气稀薄,凌菲觉得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在她断气之前,陆禹行撤了手,一张阴柔的脸,黑得滴墨。
凌菲猛地咳嗽,缓过气以后,发出了一阵呵呵的冷笑,她扭过头,“陆禹行,你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坐起来,有条不紊地开口,“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那一份亲子鉴定,我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是秦桑的亲小姑,”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浓郁,“我生下的孩子拥有盛兴百分之十的股权,所以你才会跟我争孩子的抚养权。”
“我说得对吗?”
谁能想到,她竟然是秦桑的爷爷秦全林的亲生女儿?从辈分上,秦桑还得尊称她一声姑姑?
连她自己,至今也仍然对这个存在怀疑,尚未来得及跟那位将她当成赚钱和讨好男人道具的母亲确认。
不过,已经足够让她在陆禹行面前抬起头。
陆禹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他脸上,也瞧不出他的心思,凌菲虽然有了把握,然而面对他这个态度,心头莫名地浮现了不安焦躁。
良久的沉默之后,陆禹行冷漠的嗓音颇有深味地道,“就凭这点,你就想跟我斗?”
言语之间,无不彰显着他的轻蔑,甚至,隐约觉得他在笑,那种冷冷的笑。凌菲一滞,尚未将他话里的深意咀嚼消化,又听见他徐徐说道,“凌菲,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有钱会办不到的事情。”
她的脸连带着唇上的颜色,骤然褪去,呐呐反问,“什么意思?”
“那份亲子鉴定,当初就是我让人交给秦全林的。”
“不可能!”
凌菲脸上的笑意缓缓僵住,只觉呼吸泛冷,四肢百骸的神经均被寒气所侵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仿佛是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满意,陆禹行勾了一下唇角,“凌菲,跟我玩心机,你还太嫩了。”
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有很多,而他不想动她,不过是因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凌菲不知是出于对陆禹行的恐惧,还是因为愤怒,她坐在床边上,全身抑制不住地发抖,灯光下,她的眼眶隐约可见眼泪在打转着,她喃喃重复着,“我不相信,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了?”
虽然她是秦全林的女儿这种事情听起来很荒唐,即便是私生女的身份,那也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争取一把,甚至是暗暗自喜,到头来却被告知那都是假的,叫她如何接受?
陆禹行寡淡的面容纹丝不动,淡漠清晰地说道,“明天早上,我们去办理离婚手续。”
听见离婚两个字,她抬起头,“我没有同意让出孩子的抚养权。”
“秦有天都死了,你儿子也没用了。”
在秦家,知道凌菲身份的人只有三个,现在秦全林和秦有天都不在了,唯独剩下陆禹行,真真假假,谁又能追究?他也没有什么好忌惮了。凌菲揪紧了床单,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她哑声说道,“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既然他不是秦家的子孙,股份自然不会属于他,遗嘱还需要我给你重复?”陆禹行阴着脸,淡淡说道。
“那也不会属于你,你别忘记了你也只不过是秦全林收养的一个儿子而已,”凌菲嘲弄地看着他,“落到了凌菲的手上,她就会成为盛兴最大的股东,你这么多年努力的一切,都会付之于东流,也许,她第一个就是把你驱赶出盛兴。”
陆禹行失策,她觉得舒畅,然而一想到秦桑能坐收渔翁之利,又心塞。
“那又如何?”
如果没有那些过往的恩怨,秦桑本身就是盛兴集团的继承人,秦有天一定会给她选择一个有力而可靠的男人来替她经营公司,让她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假设,倘若秦全林没犯下那样的错,他和秦桑也许会有更好的相遇,也许,他会成为她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冥冥中注定了,他们要以这样的方式相遇相聚。
凌菲的神色先是一震,眼底旋即闪过不可置信,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陆禹行,你的意思是,公司给了秦桑,也没有关系?”
“凌菲,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别再动秦桑的注意。”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发出了警告。
凌菲怔了怔,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是笑自己太真,这个男人的棋,竟然藏得那么深。
“陆禹行,你赢了。”
……
周旭尧本意是要将秦扬送回疗养院,然而出了这样的意外,秦桑放心不下,于是秦扬便跟着他们回了西京别墅的家。
没人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秦扬为什么会突然情绪激动到伤人。
夜里,秦桑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咚咚的声响,蓦地惊醒,混沌的思维隐约听见了秦扬的哭声,她一惊,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快步走出了卧室。
打开门的瞬间,哭声果然就清晰了起来,与此同时,周旭尧也从他的书房里跑出来。
周旭尧的速度比她更快,等秦桑走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了房间里,周旭尧背对着她抱住了秦扬,她一惊,“小扬!”
周旭尧闻声转过头,沉声道,“叫保镖上来!”
秦桑糊里糊涂的,转身走到楼梯口上叫了两个保镖的名字,他们很快便走了上来。再回到房间,秦桑看见秦扬从额头上流满脸的血,猩红的一片,骇人可怖。
秦扬的情绪很激动,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哭着叫着,“血……血……”
不断地重复一个字。
秦桑心脏蓦地皱缩生疼,鼻子发酸,她刚要走上去,却被周旭尧喝住,“别过来!”
见她顿住,又吩咐保镖,“给他打镇定剂!”
一阵兵荒马乱,秦桑只能眼睁睁地杵在一旁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终于安静了下来,周旭尧安顿好秦扬,转过身,却发现秦桑跌坐在地板上,死死咬着嘴唇,咬破了皮她竟然也毫无所觉。
长腿朝她迈开,三作两步来到她的面前,抬手就扣住她的下巴,带着强迫性的意味,“秦桑,松口!”他的下手有些重,逼得她松开了牙齿。
下唇破了一小块,鲜红的血将她的唇染成刺目的艳,周旭尧凝见她眼底的水光,心脏蓦地钝痛。
“别怕,没事了。”指腹轻轻地揩过她的唇,他柔声安抚着,低头在她的发顶上怜惜地印下一吻。
秦桑的身体微不可绝地颤抖着,茫然地盯着男人胸前的衬衫纽扣,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劲,就听见周旭尧说,“你先回房休息。”
“我不要。”
周旭尧眸色沉湛湛,倏地搂住她的腰,将她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听话,我让医生过来看看,嗯?”
秦扬刚才是在用自己的头在撞墙,额头都被撞破了,周旭尧庆幸他的速度够快,没有让秦桑看见那一幕。“周旭尧,我说我要留下来陪小扬。”惊吓过后,她态度便强硬了起来。
周旭尧低头,对上她执拗的黑眸,薄唇抿得很紧,好半响,他退让了一步,“先回房间披一件衣服,穿好鞋子再过来。”
起码,得先争取点时间把秦扬额头的伤口处理一下,免得吓到她。
“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用联系医生了,打了镇定剂,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能联系的医生也只有薛医生,现在是深夜,让薛医生从那么远过来,也太过麻烦,倒不如等秦扬醒过来再看看情况。
“好,听你的。”
等秦桑再回到秦扬的房间,保镖已经帮他包扎好了额头的伤口,脸上的血也擦拭干净了。
她在床边上坐下来,轻轻地抓过秦扬的手贴上她微冷的脸,看着他白的透明的脸出神。秦有天已经走了,她只剩下秦扬一个亲人,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秦桑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秦桑没有回头,缓缓的声音,渗着一股犀利,“我明早我要回秦家一趟。”
周旭尧盯着她的背影,“想做什么?”
默了两秒,听见了她的回答:“做我能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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