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身形一动,下一刻,凌菲只觉得脚踝上一疼,痛呼出声,“啊,疼!”
陆禹行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她的脚踝,那力道大得反复是要将她的脚踝给折断了,阴鸷的眸闪烁着冷光,“我不介意亲自让它断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收敛。”
他确实恨不得秦桑马上回到他的身边,但并不代表他会让她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头,虽然她神经粗线,一向不会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可说到底她适合更单纯一些的生活环境,长期被人议论,早晚她会受不了。
而那种情绪,是他最不待见的结果。
凌菲这些言行举止,吃亏的人一定是秦桑这种犟性子的人。
凌菲咬着牙忍着疼,“我知道了,你快松手!”
脚踝上的桎梏消失,陆禹行收回手,淡淡地吩咐司机,“送她回去。”
司机应了一声,等陆禹行甩上车门,马上驱动车子离开。
凌菲坐在车后座,贝齿咬着下唇,眼底尽是不甘心。
……
拍卖会会场里。秦桑端坐着,目不斜视地彻底将身侧的男人视作了透明的存在,周旭尧知道她生气,却也没有哄她的打算。
不用去侧耳倾听,秦桑也知道别人眼中对于她的看法,大概就是不知廉耻,搅合到自己叔叔的婚姻当中去。
她是恶魔,而凌菲一定是那个善良无辜的灰姑娘,深受同情。
陈眠在一旁感受到两人冰冷的气氛,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插话,而温绍庭则是完全没理会,强行把陈眠的脸给扳了转回来。
陆禹行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会场,视线下意识地在寻找秦桑的身影,远远地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缄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二个拍卖环节开始了。
这一个环节拍卖的钱款将会全部作为慈善基金贡献出去,说白了,其实不过就是披着慈善家的皮在给自己竖立一个正面的形象,变相的包装营销。
不管是提供物品的人还是拍买了东西的人,都会赚得一个名声。
所以,在场这些人,没人会不担心自己的被驳了面子,于是基本就成为一种炫富的行为,毫无意义。
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本心不在焉的秦桑,一下子回魂了。
她的视线落在台上的巨幕上,明亮的光线中,红色的彩锦上放在一枚小小的戒指,隐约折射着光芒,她的身躯蓦地一震,漆黑的瞳孔骤然放大。
恍惚中,听见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给那戒指披上虚假的含义,“捐献者秦桑,这是一枚尾戒,名为‘初恋’……”
后面还说了什么,秦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扭过头看向周旭尧,眼底迸出一抹愠怒的火苗,“周旭尧,很好玩吗?”
他安静而淡然地看着她,浅笑中是揣测不透的深意,温凉浅淡的启唇道,“这种东西,丢掉可惜,留下又堵心,捐献出去还能帮到一群困苦的人,你不觉得很有意义?”
有意义?
意义在哪里?
他把她曾经付出的感情和青春,让其标上了价码,以此来告诉她,曾经付出的一切,就只值那么一点钱?
感情成为商品买卖,她应该感激吗?
双手攥成拳头,秦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复杂的感受,并非因为她还在留恋陆禹行,而是觉得周旭尧这种粉碎否定她过去的行为,太令她失望。
男人英俊的脸上,噙着的淡笑,她只感受到两个字——恶劣。
他的大掌覆盖住她的手,轻轻用力便将她的拳头抠开,强行与她十指交缠,低沉的嗓音透着微凉的温柔,“你就要是为了这种东西跟我怄气,我会不高兴,嗯?”
她忍气吞声的他高兴了,那么她呢?谁来关心一下她高不高兴?
台上响起了敲定价的声音,“八十万成交。”
那枚为尾戒是订做款,价格并不算便宜,因为是陆禹行送给她的,所以她并不知道其价格,然而,肯定不会天价到八十万。
现在拍卖到八十万,她应该高兴吗?在别人眼中,这已经是物超所值了。
可是,对于秦桑来说,她苦苦珍惜的记忆,本应该无价的存在,竟然只值区区八十万。
而对陆禹行来说,他的真心,只卖到了八十万。
微暗的光线里,陆禹行的视线穿过层层的人头,落在秦桑小小的脸庞上,眸色湛沉沉,暗茫茫的一片。
……
回去的路上。
空间本就不大的车厢内,气氛越发显得逼仄压抑。
车辆上了高架桥,秦桑歪着头看着窗外,远处的夜空下的港城市区里,一片霓虹闪烁的繁华映入眼底。
周旭尧双手握着方向盘,稳稳地驾驶着,淡淡侧眸睨了一眼她的侧脸,徐徐开腔,“生气了?”
秦桑漆黑的眼底倒映着一片璀璨的灯火,缄默了几秒钟,清淡的嗓音透层层的疲倦,她说:“周旭尧,我们离婚,好不好?”她寡淡的声音在周旭尧的心底掀起了万丈的波浪,他骤然踩了刹车,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夜,秦桑的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狠狠地甩到椅背上,晃得脑袋发昏。
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喉咙。
幸好这个时间段,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车,否则他就是找死还会连累上别人的罪人了。
“周旭尧,你疯了!”心跳尚未平稳,她倏地拔高嗓音,转过头,却对上男人暗嘲汹涌的眼眸。
周旭尧抿着薄唇,吐字冷漠而深沉,“你再说一次。”
立体的五官隐匿在暗淡的光芒里,愈发令人心悸,淡淡的嗓音分明没有波澜,却偏生重如千斤,压得人喘息不过来。
秦桑因受到惊吓,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微微泛白。见她不说话,又重复了询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嗯?”
秦桑沉默了好久才缓缓抬眸,静静地看着他,“我说,我们离婚。”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她紧张得手心沁出了一层稠腻感。
良久,她听见他凉透彻骨的嗓音淡淡弥漫开,“就因为我把那枚戒指给捐献了出去?”
“不是。”
“那是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嗯?”
秦桑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忽然笑了,“我就不相信你这段时间看不出来,我为了配合你,演得有多累。”
他暗沉的瞳孔清晰可见地震了一下,盯着她的脸,“既然演了,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
秦桑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绯色的唇笑容浓密得诡异,“对不起,我演不下去了。”
她天生就不是当演员的料,这段时间为了卸下他的心防,她几乎费劲了所有的力气。
真的太辛苦了,辛苦到,她不得不向他低头求饶,但愿他能放过自己,从此解脱。
离婚这个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早就酝酿成型,只是找不到时机说出口而已。
周旭尧把她的手拉了下来,握着掌心里,她柔软的手冰凉得不像话。
秦桑眼睫轻颤,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桑桑,”他的视线触及她眉心处的皱褶,淡淡低声问道,“跟我在一起就真的那么累?”
心尖轻轻抽搐一下,秦桑疲倦的闭上眼睛,“是。”不等他开口,她又继续补充道,“你可以心安理的就这样生活下去,但是我不行,我没有你那么心胸宽阔。”
周旭尧英俊的脸庞始终是沉静得淡漠如水,衾薄的唇抿成了一道冷硬的直线,“如果我不答应呢?”
秦桑点点头,仿佛在意料之中,又像是在表达她的无奈,沉静温淡的声音一点也不像她,“你不答应的话,我也没办法,你知道,我玩不过你。”
他连周家都能伤及筋骨,她区区一个女人,拿什么跟他斗?他若不同意离婚,她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他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眉头一片阴霾,暗沉的嗓音隐约绷着,“别胡思乱想。”
说罢,他重新发动了引擎。
没有预料中的震怒,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秦桑侧过脸看着他,外面的路灯忽明忽暗地从他脸上闪过,诡异的昏暗,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眼底逐渐地写满了冰冷的温度,“周旭尧……”
周旭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语调寡淡地打断她,“我在开车,为了安全,别跟我说话。”
秦桑抿着唇,盯着他半响,无力地将脑袋往后靠了过去,视线落在窗外,缓缓阖上了眼睛。
如果他不想谈,她就算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也于事无补。
猜想过各种场景,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平静的拒绝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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