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俊彦没有再去看她，而是抬起头，望向天空。

原本正常的天色已经有了变暗的趋势，天空的边际线上，一丝丝不祥的色彩翻涌不止，在那之后是更为深沉的黑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天空之下，少年轻轻地拍了拍手，低吟浅唱：

“时莽军到城下者且十万，光武几不得出。围之数十重，列营百数，钲鼓之声闻数百里。寻、邑自以为功在漏刻，意气甚逸。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

这是《后汉书·光武帝纪》中，刘秀军队与王莽军队最关键的一战。

刘秀的军队满打满算三万人，王莽的军队有几十万将刘秀军队团团围住，根本没得打，刘秀自己也只是在死撑而已。

没想到，天外突然降下陨石，砸在王莽军的营地内，直接把王莽的军队给砸懵了，兵士的死伤不说，军心的打击尤其大。

刘秀因此一战成名，被认为是天命所归，有了夺取天下的资本。

王莽则大好局面，一朝毁尽，没过多久便兵败身死。

天命所归这点没错，但不是一开始就天命所归，真正的原因是王莽越界了。

他不满足于要当皇帝，还要收集整个天下的气运归于一身，做那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第一人，建造一个超越时代的理想乡。

因为他和关俊彦一样是穿越者，身负另一个大世界的法则，因此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最终引起天道反噬。

能允许穿越者的存在，不代表能容许你胡来。

就像是一位旅人，来观光旅游无妨，能为当地做出一些贡献更好，城市的管理者也不介意给你点好处和优待。

可如果你不老实，不遵守规则，甚至想造反，那就别怪当地不客气。

这里的不客气就是天道反噬——天罚不少，可历史上有几次是用陨石直接砸人的？

那无可匹敌的威势与破坏力，直接将王莽的大道根本，他膨胀的野望，崇高的理想一起砸个粉碎。

刘秀最后击败、杀死的王莽，早就不再是那个“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的风流人物，只是个失败者，一具会动的躯壳。

连在他身上下了重注，倾尽人力物力月神都抽身而去，不然纵使刘秀天命所归，又有张良暗中帮扶，也不可能这么快夺取天下，创造出“光武中兴”的盛世。

而今关俊彦身为生者，却入黄泉，以别世界的法则，弑杀黄泉国的主宰、化身、代言人，即便出发点是为了现世，依旧是对彼世根本规则的违逆。

触犯天条，罪无可赦，结果可想而知。

伊邪那美都不曾撼动的天地当中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一路蔓延到世界树根部，令人牙酸的响声带着毁灭的气息轰然降临。

关俊彦的身体忍不住颤抖，心气却诡异地高涨起来。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相信，有人纵使面临灭亡，依旧可以豪情盖天，笑对一切。

没什么可怕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选择的路，爬也要爬完。

所谓豪杰，莫过如此。

来到这个新世界不足一年的少年放声道：

“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古有王莽，今有我关俊彦，何其快哉！”

能到这个世界走上一遭，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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