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跟王三说了一下他探听到的消息,得知了从五年前开始,张志和就一直在附近的山寨内,给土匪们当游方郎中。
王三点了点头:“好,暂时不必安排人盯着他,他与我们暂且同道而行。”
“是。”
“去,安排人准备一下称王需要的典仪……崇祯二年,该变成新顺元年了。”
王信躬身离开。
……
夜里,张志和正撑着下巴,在灯下看书。
片刻,一道阴影从窗外跃进来,然后缓缓关上窗户。
“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翻窗。”张志和翻页,头也不抬。
这道阴影只是略微停滞,接着古怪道:“那个王三居然对你如此的信任?一个监视的人都没有,附近的,全是明廷或者其他人的细作。”
“他可不信我。”张志和略微沉默,接着苦笑起来,“他是一个自负的人,信的只有他的纲领和利益。
人心,他不屑知道,也不屑理解。
所有人的关系,最后都被他归结为——利益链接。”
书被张志和放下,他终于抬头。
来人只是看了一眼书页的内容,脸颊微微抽搐:“半年前就给你的大同论,你居然现在才看?”
“嗯。”张志和随意的应着,“看太多了,今天我就可能在他眼底,成为敌人。自古,道统不假于人手。他说邀天下人共同谱写大同,但在我眼底,分明就是引人上钩。”
“啧啧,这么看来,他其实已经做好准备,等待咱们出没了。”
“今天给我泡茶,用的是闽地的泡茶法。但我查过他,他这一辈子,都不曾走出过陕西半步,怎么可能会闽地的泡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真佛降世?”来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张志和嗤笑道:“他就算降世,也是人间魔主,这种人杀气太重了。两千万人命,在他嘴里,只是可以付出的代价,你敢合作?”
这人低着眉眼,不知道想什么,片刻才道:“但入了天下局的诸般人物中,只有他了。夺天王败了,我们的人,已经散入江南群山之间。”
张志和叹息着:“你们还真是逮谁反谁。”
“只要日子能过,谁愿意提着脑袋别裤腰子上?”这人呵呵两声,“反正我不知道你这一脉怎么想,但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传承,不能在我这里断绝。
明明上帝无量清虚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已经应了我掷的杯。
九杯皆圣。”
张志和依旧呵呵笑,反正他不信这家伙的话。
“闽地掷杯的规矩我还是懂的。也不知道你们用了多少次,才掷出九杯。但不管如何,你们既然选择用我的路入局,就做好准备陷在里头。
王三不是寻常人,他太冷了,而且相当多疑。只是他会克制,但翻脸的时候,也必然是最快的。”
“你这个一直游方、占卜,能测算未来的人,居然这么怕他?”
听到这人的嗤笑,张志和微微摇头:“我的占卜,看面相,用的是医理、时局,然后佐一些面相经书。除了真的是意兴所致,不然我占卜的那些人,又有几个不是我多方踩点,收集,整理,推演出来的?
我本来算他王二能闹个三五年,不曾想王二身边有一个王三。
我说他开窍,只是为了搪塞王二,同时撺掇他起来闹事,好引爆整个陕北,然后再从其中寻找一个合适的人。
但没想到我随口的一句话,反而成了王三奠定军中威望的机会。
这个王三,只怕不止开窍这么简单。
算不透他,只是到他对人间世有自己独到看法。
所以,我现在开始研究他,也需要你的手下帮助。”
来人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拒绝,也知道眼前的家伙,是靠什么在装神弄鬼的。
没有他的堂口,海量的信息支撑,怎么可能搞起来这么大的威名。
甚至他早年闯荡群山,没有被匪徒扣下来,也是他有人在帮衬他。
没人帮衬,哪怕他是道士打扮,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喏,必要的时候,拿着令牌,去福建人开的酒楼内。我家的人,已经摸进了洪承畴的家族,东西亮了,他家就会接你。不过,非必要不要用,最好是用完之后,就能直接将洪家的势力,从陕西拔出,不然我担心影响我在福建的底蕴。”
张志和拿走了令牌,这人道了一句告辞,又翻窗走了。
而张志和只是皱眉片刻,看着眼前的令牌,是一个“洪”字篆文:“福建人都忍不住开始入局了啊。看来这些年福建发展如火如荼,这群闽地士族,快要憋不住了。”
天下要乱,从魏忠贤要求天下人立生祠开始,就已经有不少高门大户,就发现了端倪。
但,这一次南赣起义,余波扩散到了福建。
福建士族已经感受到了威胁,他们开始在两京一十三省内,物色出路和代理人。
各家各有盘算。
隆庆开海之后的福建,商事贸易,富了一大批人,也让这群人开始越发注重争夺中枢权位,来匹配他们现在的地位。
但很可惜,之前的魏忠贤作为天启的刀,挡住了太多人的路。
张志和叹息一声,收了令牌:“只怕,你们的如意算盘,遇到了王三,也得落空。他要的,太多了。你们给不起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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