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朱砂仓库内。
原先重兵守卫的行动局朱砂仓库,现在死伤枕藉,一片狼狈。在国防军打击中活下来的行动局人员,只能勉力激活了食脑剑兽体内的唤醒装置,从强制休眠状态中醒来的剑兽,破土而出时,正是饥饿欲狂时,嗅到朱砂原料异兽肢体的气味,怎能不狂暴而来贪食一番?结局便是,唤醒它的行动局残兵,也尽皆被剑兽吞吃入腹。
国防军引出剑兽后,外边战得惊天动地,朱砂仓库内倒是成了风暴眼,任由温月与陈潇湘二人施为。
温月左右手各提起一箱朱砂原料容器,箱面上贴满了三级生化危险标志。透过观察口,温月看到容器中,处于真空冷藏状态下的猩红色固体物质。这些都是朱砂原料来源,地表异兽“千喉兽”的器官组织部分,多为它的胃囊、肝胆、消化道。
温月腰身发力,将这些行动局付出绝大代价才偷运到地下的容器,统统丢进唯一还在运转的焚化炉中。丢进的瞬间,一蓬火苗轰然飞出,带着强烈的化学刺鼻气味,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连呼吸面具也难以彻底净化气味,一种微微的眩晕感、迷醉感涌入到温月头脑里。
焚化炉烧过的原料,落入到硫酸池中进一步溶解,又自动投入生石灰反复破坏残渣可能存在的有效性,三道销毁程序后才变成了赤红色的废水排入到暗河中。
一遍遍机械的拿取、投放、气雾刺激,伤口封闭针渐渐削弱时的酥麻疼痛感,一起令温月原本空白的脑海里生出新的念头。
为什么,行动局要把朱砂原料运到地下来?大费周折地在地下建立提纯工厂?为何不直接在地表特区精炼后再经过秘密走私路线快速偷运?
头脑愈发痛了,温月脑海里再一次想起了艳粉街筒子楼里,李皓宁愿殉爆体内异体,也不肯交出朱砂受体名单的那一幕。
无论是猎兵营的誓言、与他互托生死的战友温月,保卫局的规训与责任,都未能把他从自我毁灭的路上拉回来。
又一个朱砂原料容器在焚化炉中破碎,又一阵带有致幻性质的气雾扑面而来。刹那间,李皓临死前的叫骂声,倏忽间在温月耳边响起。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又一次剧震袭来,精神有些恍惚起来的温月,手中力道一个掌握不好,两个朱砂容器与焚化炉失之毫厘,翻翻滚滚间在排放口边磕碎,一大团异兽物质当即没入到湍急河水中。
她这时才惊醒过来,整个仓库地面,都散落满了朱砂原料,这些高污染生物材料,在涓滴渗透向暗河水源,她无论有没有失手,都已有许多原料进入暗河了!
温月大脑忽地空白,她依然在机械地搬运、投放、焚化,可是她的脑袋愈发疼痛,直到搬无可搬。
“温月?”
“温月……”
“温月!”
陈潇湘摇着她的肩膀,把温月的魂儿摇了回来,在短短的半天多时间里,温月已数度陷入到神智模糊的地步。
温月回过神来,下意识要拿过陈潇湘提着的最后一箱朱砂容器,后者避开,用力解释这一份需要带回局里检测,但陈潇湘的声音恍如焚化炉中升起的灼灼烟气,上浮、遥远、虚散……
眼见温月意识又开始飘忽不定,陈潇湘明白她这是封闭针麻醉、镇痛吩坦尼的迷醉效果逐步明显了。按照标准程序,温月现在该躺在保卫局医院里接受抢救。这类后患无穷的神经镇痛药剂的过量服用,会直接损害服用者的智力,严重化,将不可逆!
此时没有孙柚可,没有保卫局战地医护,最近的保卫局医疗站点直线距离区区几公里,却不知何时可到。陈潇湘别无办法,她翻找着医疗包,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把一针β受体拮抗剂扎给了温月。
本是治疗痉挛癫痫的药物,扎进温月体内,却奇怪地让她恢复了平静,就像艳粉街筒子楼那次。
意识过载后的痉挛,意识飞到九霄云外,又落回到肉体内。
对着温月平静的目光,陈潇湘心里居然有些发毛的意味,她明白这就是往一个沸腾的油锅上盖了一扇冰块。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多的镇痛剂、封闭针、镇定剂以及万用解毒剂施打进温月体内,纵然是情绪再克制的人,弹簧压到底,也会骤然弹起。
何况温月从来不是什么情绪隐忍的女人,陈潇湘当初挑她进保卫局,为的,就是她那股锐气,英气!
朱砂原料容器摧毁殆尽,泄露出的异兽物料不可胜数,把这条奔涌去捺钵区、为千万人生产水培作物的暗河支流,染做赤红色。
仓库外河道上,国防军与食脑剑兽的激斗还未结束,枪声甚小,不知是国防军被压制,或是他们选择不把子弹浪费在不能击穿的甲壳上。
“我去帮他们。”温月说道。
陈潇湘刚要阻止,她有一百个理由去拦住温月,不过所有的理由在温月有些跛着脚的身影前,都变得苍白无意义。
“温月!”陈潇湘叫道。
温月回头,接住了陈潇湘抛来的92式与其特殊改件。
“去杀了那头畜生。”
……
“准备强行释能!”国防军武器小组叫道,取下约束环、被强行激发的聚能电池所爆出的电弧,在他们身周连成宝蓝色的梦幻光晕,每当这条光晕飘带触及人身,就等同于一次闸门推到满的电刑!
站在仓库废墟哨塔上温月,把转换了特种弹膛的92式插进胸挂里。身在暗河边,不再是地下城内污浊闷热的空气。难得凛意的清风吹起了温月的鬓发,把她发梢间的一抹殷红荡开,有那么一瞬,犹如挑染了画作里那真正的朱砂红。
温月深吸口气,张开手,在国防军武器小组食指触及调谐炮扳机前一刻,起跳!
外骨骼极限发力!温月这一跳,跃过十数米之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越过了底下按作战习惯四散开来的第九边防大队们,越过了不断重组不断打击剑兽腿甲的魏武卒们。
温月跃到剑兽身上,剧烈颠簸中,单手抓住了剑兽甲壳上的棘刺,她无视了其他倒刺钩进皮肉里,反而是奋力逆着上去,“刺啦”一声!鲜血飚飞!
倒刺把温月创伤颇深的右臂钩的血肉模糊,在封闭针的克制下,残存的右臂组织仍在强行发挥作用。温月攀上了剑兽肩背,身前咫尺外,就是它纺锤状的头颅,透过间隙,能看见其中丛生着的根管肉芽翻动不休。
剑兽甲壳下的根管触须似是直觉感受到了威胁,剑兽的次脑不清楚为什么它觉得这个瘦小的雌性人类威胁如此大,可它自出生以来的基因本能就在教育它,相信直觉。
盔甲松开,无数野草般的根管触须向着温月袭来,这些具有倒刺镰钩的触须,刺中了一撕一扯就是皮肉横飞。
温月再是灵敏,也躲不过了野草般密集的触须,几个呼吸间,温月没有得到外骨骼甲叶保护的地方,就多了数个伤口骇人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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