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司韶立在门口踌躇不前。她有种偷窥别人隐私的羞耻感。
不能将眼前的公寓称为公寓,这就是一片一览无余的空间,最里面摆着两张床,靠西墙立着两个大衣柜,往再外一些,一边摆着一张餐桌,一边摆着电脑桌。
中年妇女将菜篮子拎到可以称之为厨房区的地方,那里摆着一个煤气灶。
她一边从菜篮子里拿出青菜,西红柿,香肠等,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是打算扯几块厚布将两间卧室厨房卫生间给各自隔开,但最近一直没空,孩子又在学校寄宿,也就不急。让你见笑了。”
童司韶走了进去,目光避开那些写满隐私的物件,抬起一个胳膊肘,开始在水泥墙上慢慢摸着,“你们打算住多久?”
中年妇女带着无奈的口吻说道,“我们哪知道,没人解决就一直住着呗。”
童司韶的目光从一个灰面墙体移向另一个灰面墙体,有人试图刷过乳胶漆,遮盖住西面墙体从中间裂开的那道痕,她走过去,仔细盯着那些细小的裂缝,伸手摸了一下,马上缩了回来。
“大姐,这房子并没有竣工,也没人进行过竣工验收,等于是危楼,不能住人,太危险了。”她说。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这我们都知道,但我们有什么办法?一边要租房子,一边还要供房子,以前孩子小,租一间就够了,现在孩子上了初中,得租个两房一间吧,我们夫妻俩就那么点工资,几年折腾下来,囊子都尽了……”
烂尾楼业主最惨的一点,是新房子没着落,却还得继续为它还房贷,不还的话,银行可以告你毁约,你也没办法再受到法律的保护。
有些积极维权的业主虽然也以断供为筹码,希望引起开发商的重视,但真没有几人敢断供的。
童司韶说,“可……”
中年妇女自我安慰道,“妹子,知足吧。我有个表妹在八年前买了西区的楼盘,从首付起,她就天天跑去工地,八年了,连一层楼都没看到,现在她那一家子还租在郊区。前两天她来看我,还羡慕我来着,她说,如果她能有这样一间危房,也愿意搬进来。”
童司韶从裂缝的墙边,凝视着她憔悴的面容,以及浮起的故作乐观的笑容,突然觉得一阵揪心。
一时间,她恨不能摇着她的肩膀,摇醒她,让她看清自己的处境,让她闭嘴。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后者什么都看得明白,也无力改变这样的命运。
除了忍受,就只能苦中作乐了。
是的,眼前这位中年妇女是充满了阿Q精神,但是这个世界太操蛋了,没有点阿Q精神,压根就活不下去。
童司韶被一股戾气裹挟着,生出可怕的念头,她想要毁天灭地。
她想要一脚踩死童爱国,童丽颖,以及那些钱坊坊长,让他们通通下地狱去。
中年妇女见她面无人色,突然开始干呕,“哎”地一声,“我说妹子,你这是,别,,我帮你倒点热水。”
童司韶恍若未闻,转身就走。
中年妇女不放心,跟她走到电梯口,带着神安抚世人的语气,从门外说过来,“别想不开,妹子,别想不开,咱们要往好的方向想,好歹有片地属于自己的了,再等等,说不定就有人管了。”
她挥了一下丰腴的手臂,给声音的回响和消逝平添了一份悲壮的喜庆。
童司韶失魂落魄坐电梯下了楼,已经没有了“游荡”的心思。
她一直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深谙人各有命的道理。
整治童氏父女,很大程度是上为自己报仇。
可今天看到的情景,确实触动了她。
童司韶现在只想逃离这座令人窒息的危楼,出了大门口,听任迟缓的脚步,一脚深一脚浅,把她带往前方。
停在路旁的一辆车开始启动,滑到她所在的人行道边。
车主见她没反应,只能按了一声喇叭。
她无知无觉,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童司韶!”
听到有人直呼其名,童司韶茫然回头,看了过去。
她看到一个人推开车门下了车,着急地跑过来,满眼关切地看着她,紧张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哭?你哪里不舒服吗?走,我送你去医院。”
眼前这个人生性冷淡沉稳,惜墨如金,即使在需要应酬的时候,也是有一句说一句,从不废话。
除非碰到特别关心的事,才会这么连珠炮发似的发问。
好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童司韶看着那个人,不由得鼻子发酸,恨不得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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