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闻言一怔,完全没想到自己这还未开口,安珞便已经猜到了他是为何而来。
虽然对此有些意外,但因着心中急切,徐煜也没有多想,忙上前一步应道。
“对!珞儿你也听说此事了吗?叱罗那今早进宫面上,送上了北辰皇帝所写的国书,想要与我天佑联姻,叱罗那更是直接言明、他属意六公主为妃!”
徐煜话中的焦急之情十分明显,安珞却反倒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坐到了桌边,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和徐煜一人倒了一盏茶水。
她说道:“此事我倒的确听说了一些,但却不若三表哥知道这么详细,三表哥若是想了解其中内情,却不该来问我,倒不如去问舅舅、能知道的更多些。”
安珞此话并非虚言,她的确只知道叱罗那送上国书、请求和亲一事,像是叱罗那自述属意六公主这种细节,她却是不曾听说的。
不过如今的天佑,尚待字闺中、又正值嫁龄的公主也只有两位,六公主闵思芸、以及七公主闵思菲。
如圣上当真答应与北辰和亲,那嫁给叱罗那的、就定然是这两位公主其中一位。
按照长幼之序、以及叱罗那的态度,显然这人选是六公主的几率要更大一些。
“我去找过父亲了……”
提起徐尚书,徐煜的面色有些难看。
“我去时,爹正跟祖父在书房叙话,我听到他和祖父说,如今边关才安定不久,国库不丰,加之今年清和道一事也暴露出不少朝堂之忧,又有肃南那边贪腐的问题也尚未肃清,此时实在是不宜再起战事……和亲之事、势在必行!”
听到舅舅和外祖是这样的想法,安珞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若从大局出发,似乎和亲,的确是于眼下的天佑来说、最好的对策。
她伸手示意徐煜也来桌边坐下,微垂下眼,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又思索了两息后、复抬起眼,重看向坐到对面徐煜。
她疑惑问道:“不说舅舅和外祖父……难道就连舅妈和外祖母,也都不知道三表哥你对六公主的心意吗?”
虽说她如今还不知道,三表哥和六公主这两人间、究竟曾发生过什么才有了龃龉,但两人年少亲近却并非什么秘密之事,难道舅妈和外祖母就丝毫没有察觉过什么?
徐煜万万没想到表妹竟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连椅子还没坐热乎就直直跳起,一张脸当即涨得通红。
他连忙否认:“你、珞儿你胡说什么!?什、什么心意!从不曾有过!不曾有过的事又要母亲和祖母知道什么!?”
安珞淡淡看了眼三表哥那酱红色的脸,轻眨了下眼。
“……若不是因为对六公主有意,三表哥又何以这般急切?”她平静发问。
就凭她三表哥此刻这脸色(shai)儿,说是无意……谁信?
“我!我……我只不过是因为与她年少相交,尚有一些好友之情罢了……对!好友之情!那北辰是个什么虎狼之窝,叱罗那又不是个品性好的,我出于、好友之情!担心她也是自然!”徐煜争辩。
“……好友之情?”
安珞微挑了挑眉。
“三表哥既这样说,那便真当是好友之情吧……不知三表哥来找我,是想要我做什么事?”
有些事她能帮,有些事却终究只能等当事人自己承认。
心之一事,旁人说得再多,都不如自己诚实地看上一眼。
她又何须多言?
尽管安珞这话显然就是不信他的说辞,但好在终归也没有再问。
徐煜也就只当没听出安珞话中真意,直接掠过了这一番有关“好友之情”的争论。
他说道:“我是……我是想劳烦表妹去宫中走一趟……我有一封信,想请珞儿帮我送到六公主手里面。”
徐煜说着顿了顿,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到桌上、推到了安珞面前。
安珞垂眸看了眼,只见摆在桌上的是最常见的一种信封,信封上素净一片,并没有写明给谁。
“信上写了什么?”安珞直接问道。
虽然天佑民风开放,但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依旧有违礼节,更别说她这三表哥想送信的对象、还是正处在和亲漩涡中的当朝的六公主了。
……不过安珞问及内容,倒并非是因为什么私相授受。
她单纯是想知道、她这不肯承认自己心意的三表哥,究竟能跟六公主说个什么事儿。
徐煜也没想到自家表妹就这么大咧咧地问了出来,当即被安珞的直率一噎。
略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将信中的内容实话实说了出来。
“是……是有关和亲一事。”他答道,“我在信中说,若她不愿去北辰和亲、那就装病,我会想办法帮她从旁周旋,让和亲的人选变为七公主,如此她便能安全。”
听到这话,安珞眉头微蹙,很是一言难尽地看了徐煜一眼。
她实在是没忍住、责备出言:“早在当日太师府投壶时,我便与三表哥你说过,北辰此次应是为着与我天佑和亲而来,而这人选也极可能便是六公主、希望三表哥能早做打算……三表哥可有筹谋一番?”
听到安珞提起旧事,徐煜抿紧了唇,垂下头去没有出言。
安珞见状又道:“使团刚到之日、接风的宫宴,叱罗那所言所行也已明确表露出、倾心六公主之意,但那时至少他还尚未拿出国书,未曾正式将和亲一事摆上两国的台面……三表哥又可曾作出应对?”
徐煜依旧未发一言,只是不自觉间改抿为咬,被咬紧的下唇很快便失了血色,面上更白。
“时至今日,这国书拿出来了、和亲一事也与国情有了关联,三表哥又想到了什么?让六公主装病?三表哥当真觉得这个时机六公主突然病重不会惹人怀疑?当真觉得能瞒过重太医的眼?当真觉得如此欺君推脱之举,不会让六公主为圣上厌弃、为众人所不耻吗?”
谁人不知和亲北辰是个祸事?若六公主当真以装病推脱此事,难道能瞒过圣上的眼?能堵住悠悠之口?
一个自私自利不顾国情的女儿,圣上难道还会喜爱?
一个损人利己不负责任的公主,百姓难道还会敬重?
就算真能以此逃过和亲一事,那日后呢?难道要六公主在众人的唾弃中、永远再抬不起头来?
如此下策,也亏得她这三表哥说得出来!
“那不然呢?不然我又能如何!?”
被安珞这样连番质问,徐煜也终是忍不住生出了些许怒意、提高了声量。
他猛然抬头瞪视向安珞。
“不这样做我又能怎么——”
“——你当真不知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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