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她是个女子,显得离经叛道吗?”陆梨阮从陆挽卿嘴里听到这个词时,看到她脸上出现一瞬落寞的神态。
她其实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
想不起陆挽芸,她从小有些不爱说话,却总是笑眯眯的。
合安侯经常夸赞自己这个女儿乖巧,说她乐呵呵的,肯定这辈子没愁事儿。
陆梨阮却能感受到,她平日看着一派天真,其实心中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并不是只着眼于闺中的小少女,反而有几分野性子。
陆家旁支有的孩子,瞧她看似老实,便想欺负她,一个个却铩羽而归,没有从她这儿讨到便宜的。
从小到大她那张嘴,说出来的话柔柔的却直戳人肺管子。
可她神色却无辜,别人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若是同她她吵闹,反而显得自己无礼。
她的话有时让人忍俊不禁,生动逗趣,把陆梨阮和陆挽芸逗得哈哈大笑。
她自己也跟着笑,然后眨眨眼:“我说的不过是实话,怎么一个个都听不得?”
如今做了二皇子侧妃的陆羽诗,就没少在她那儿吃亏。
“离经叛道?离得哪个经,叛得哪个道?自己的经,还是他人的道?”嵇书悯挑挑眉,语气淡淡。
“总归有人闲言碎语。”陆梨阮叹了口气,听陆挽卿说漏嘴后,这几日赵姨娘连陆挽芸要嫁什么人都不管了,日日对陆挽卿耳提面命,一哭二闹的,好似生怕自己女儿走上什么不归歧途。
“我想劝卿儿,莫将旁人的话置于心中,求你所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方才不悔行这一世。”陆梨阮坚定于自己想要做的,信自己所相信的,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劝说旁人。
世间纷扰,有时绝非一意能抵,在这个时代,陆梨阮不禁也要思索,自己劝陆挽卿去做心中所想,究竟是会对她的未来有何影响。
此般思考,也算得一种严于律己,不轻易左右旁人,如若自己能为陆挽卿的前路负责,能为她兜底,自己才可激昂开口。
如若不能,却劝说旁人为自己觉得是正确的,是可行的想法践行买单,何尝不是一种头脑冲动,不负责任?
“为何不开口?”嵇书悯看着她。
听了陆梨阮的深思熟虑,嵇书悯勾了勾唇角:“梨阮如今想事,比从前要周全得多。”
陆梨阮心说,不是因为我周全了,而是我更能以跳出此时的目光来看待,虽然自己的任务是拯救嵇书悯,可周围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抉择,不是自己能摆布的。
若因为自己比他们多知晓些东西,便傲慢地试图干涉别人的前路,摆布她们如下棋落子一般,那该有多荒唐?
因为嵇书悯,陆梨阮深知想要改变,想要与他人的命途牵连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绝非儿戏。
“梨阮可要我相助?”嵇书悯问道,陆梨阮望向他,发现他神色中非常认真。
“因为她是我妹妹?”陆梨阮敏感地抬头看了回去,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梨阮是觉得天下女子,都该得到帮助吗?”嵇书悯洞察秋毫,很容易便察觉到陆梨阮真正在思考的问题。
“我有时也很奇怪,为何女子大多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见陆梨阮没说话,嵇书悯自己道。
陆梨阮一口气儿提上来,刚想说又不是女子自己不想的。
就听嵇书悯接下来道:“若女子也可从事农耕,投身军伍,参与政务,那将多了多少可用之人,国力变得如何强盛?”
陆梨阮:……
好家伙,你在这儿妇女能顶半边天呢是吧?
陆梨阮本因此事,觉得不平,考虑的是世间女子多受压迫与非议。
嵇书悯所想,却是在此之上,他考虑的是,女子可按心意行事后,为国为民能带来何等好处。
见陆梨阮有一丝诧异,嵇书悯侧了下头:“都生了手脚,都长了头颅,都目能视口能言,怎得就不能做同样的事了?”
“那为何世间更偏于男子?”陆梨阮想听听嵇书悯是何尴尬。
却见嵇书悯眸色间略过丝不屑:“一朝得势,便用所谓的规矩,经书道德捆住一些人的手脚,为的不过是从前要胜过十人,现在只需要胜过五人罢了。”
竟是犀利精准。
“可若有人与你相争,你可还会这么认为吗?”陆梨阮认真地看着嵇书悯的脸,她愿意与嵇书悯深入地谈论这个问题,因为无论是从前的剧情,还是陆梨阮历来与他的交流中,嵇书悯都未让她觉得禁锢与失望。
陆梨阮不想单独的,未知前路地改变一个女子,改变自己妹妹的前路,然后忧心忡忡,担心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如果有可能,她想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所有,有自己思想的女子的路。
听起来好像更傲慢了。
嵇书悯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垂头笑得咳了两声:“梨阮是知道的,我最喜欢同人争了……”
他歪歪头,语气柔和却带着坦然:“若是有人能争得过我,别管男子女子,我都服输。”
他周身透着股自满,并不是烦人那种,而是从容的令人信服的,他的确有说这话的底气。
“因为怕争不过就提前将人死死按下,若朝堂上军队里为官者中,都是这等人,嫌亡国亡得太晚了吗?”嵇书悯嗤之以鼻。
陆梨阮品了品,嵇书悯好似并未把自己置身于女子的地位来看一切,觉得不公或是被压迫。
也不能要求他于此……他毕竟切切实实是这个时代的人,若让他真的以女子角度思考,的确是不现实的。
但从另外的意义上来说,他所思所想的,却与站在女子角度所思考的并不违背。
陆梨阮心道:大概心是正道,不愿阴谋下作,并不以欺压旁人为乐,不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的人,即便不会刻意为女子如何,但也会做正确之事,道公平之言。
因为心是正的。
而心不正的人,对于种种,则借口连连,如嵇书悯所说,下作卑鄙又自视甚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事的?”
“庄家姑娘杀了敌,却有人同我说,她一女子,凭什么压在他们头上时?”嵇书悯似回忆起,语气鄙然。
“你说了什么?”陆梨阮没听他说过,还有这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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