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皇上继承了娘娘的宅心仁厚,英明睿断,这些年锐意苦学、练习政务,已经有一代英主之相了!”张居正接着劝说道。
“相公太偏袒他了!朱翊钧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又怎么会干出那等……事体来呢?”李太后虽然仍用质问的语调,但声音里的怒气却冲淡了许多。
其实她又不是何尝松了口气?正如赵昊所料,让陈太后一拦,李太后已经骑虎难下了。
关键是废掉万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哪怕换上来的皇帝依然是她儿子,她也只会落个无尽的痛苦。以李太后的精明算计,冷静下来就开始后悔了,这种赔本的买卖怎么能干呢?
张居正的态度正是她想要的,她也正料到了有情有义、赤胆忠心的张相公,一定会救自己的学生,所以才会让冯保请他来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便听张居正振振有词解释道:“皇上年方十八,血气方刚,被身边奸佞引诱,犯这种错误很正常。但更应该看成是一种试炼,只要知错改错就好,不能不给他改错的机会啊,娘娘。”
“哦,这么说相公年轻时也犯过这样的错了?”李太后的语气愈发轻……松,陈太后全当没听见。
“臣惭愧……”张居正心说孤现在还在犯呢……
“姐姐,听相公这么说,本宫又对皇上有了点信心。”李太后倒也没忘了身边还有个电灯泡道:
“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好好。”陈太后谢天谢地,马上也退一步道:“只要不废了他,妹妹怎么处罚他,我都没意见。”
“把皇上叫来吧。”李太后这才松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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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奉天殿跪肿了膝盖的万历皇帝,在李进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进来。
虽然已经从李进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出自己应该过关了。但他还是装着诚惶诚恐的样子,麻利的噗通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看母后一眼。
“哼,幸亏你有个好老师!”便听李太后冷声道:“张相公和大伴以身家性命担保你不会再犯,本宫才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母后,多谢先生,多谢……”万历如蒙大赦,喜极而泣道:“我再也不敢了!”
不过他就是再不要脸,也不会跟自己的奴才道谢的。而且是狗奴才!
“皇上快请升座吧。”张居正忙朝冯保递个眼色。
“皇上……”冯保上前刚要跟李进一起扶起皇帝来。
“且慢!”谁知李太后又出幺蛾子。
万历像泄了气的皮球,又委顿于地了。
“张先生,看皇帝现在这样子,你还敢坚持要功成身退吗?”李太后一副吃定张居正的表情道。
“臣惭愧,臣不敢再说了……”张居正垂首道。
“所以你还得继续替本宫管教皇帝,等他什么时候彻底成为明君,你什么时候再说退休的事吧!”李太后忍不住得意道。
张居正闻言面色一白,这女人真是有小聪明无大智慧,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岂不让皇上的感激荡然无存,反而心生怨念?
就像皇帝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受过似的……
这都哪跟哪啊?
可这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老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本宫不让你死,你得好好活着。”李太后柔声说一句,又冷冷对皇帝道:“托你师父的福,龙椅还是你来坐。”
“多谢母后,多谢先生……”万历忙道谢不迭。
“不过本宫都已经禀告祖宗了,也不能不做惩罚,就这么算了!”却听李太后话锋一转道。
“唉,儿臣明白。”万历的脸登时又成了苦瓜:“不知母后准备怎么罚我?”
“你宫里的那些奸佞,本宫处置了几个,但远远不够,要把人全都换掉!”李太后沉声道。
“哎哎,换掉换掉……”万历忙点头不迭,都这种时候了,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还有,你写个《罪己诏》吧,本宫看书上说,犯了错的皇帝都写这个。”李太后便道:“把自己犯的错,跟列祖列宗一五一十说清楚,保证下不为例。也让天下人做个见证!怎么样,姐姐?”
最后一句自然是问陈太后的,陈太后有言在先,自然没法说不。便道:“都依你。”
“唉……”万历垂头丧气应下,他娘不知道《罪己诏》的分量,还以为就是写个检查呢。
他倒是很清楚,可唯恐再生枝节,万不敢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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