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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船缓缓行驶在海峡中,码头和小岛都早已看不见踪影。
蔡一林却依然抱臂立在船艉甲板上,神情有些凝重。
蔡一森走到他身边,点两根烟递给二哥一根。
兄弟俩便一起看着海面抽起烟来。
“还在想那个女孩子的问题?”蔡一森轻声问道。
“嗯。”蔡一林缓缓道:“她的问题让我有些不安。”
“是因为她想问没问出口的问题吧?”蔡一森轻笑一声道。
“大记者真是火眼金睛啊。”蔡一林点点头,深吸口烟道:“其实这个问题,在海警官兵中也经常有人提起。能感觉到,这几年大家越来越焦虑了。”
“是啊。”蔡一森将烟蒂娴熟的弹到海中,转身倚靠在船艉护栏上,看着二哥那张忧心忡忡的脸,知道他就也是焦虑症患者之一。
“皇帝已经二十五了,朝政却还在张相公手中,换了谁都不会甘心的。”说着一森压低声音道:
“但满朝文武都是张相公的人,又有太后压着,他也翻不过身来。但这位皇帝陛下是个极执拗的人,此路不通,他便另寻蹊径,想学正德皇帝,通过内操得到一支天子亲军来给自己撑腰。”
“哦,什么时候的事?!”蔡一林深感震惊。
“就是今年春天的事,皇帝要去万寿山祭祖,借口参谒路上需要护卫,便下旨选内竖少年强壮者三千,授以兵器,操于内廷,据说火枪声在宫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蔡一森叹气道:“此事已经成为京师头等热点,但上头不许见报,所以你在报纸上没看到。”
“嘶……”蔡一林皱眉听着,烟烧到手指才察觉,赶紧甩手将烟蒂丢入海中。“皇上不是有禁兵吗?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你说的是御马监的四卫营和勇士营?皇帝可能觉着,它们在冯公公手里太久了,关键时刻不值得信任吧。”蔡一森淡淡道:“皇帝亲自训练天子亲军,摆明了就是对御马监不信任。”
“那张相公什么反应?”蔡一林轻声问道。这事儿看起来是冲着冯保去的,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张相公当然不会亲自下场,有的是人替他发声。”当记者的就是消息灵通,蔡一森对万里之外的朝堂争执如同亲见道:
“先是皇帝命太仆寺拨战马六千以供内操,兵部尚书张学颜坚持不肯给马,又上书请停内操,皇帝不听。”
“随后,一个叫董基的给事中上书说,这三千人对皇帝的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说什么‘轻以凶器尝试,实为陛下危之’,‘不知此皆无当实用’。何况因为陛下操练太重,已经死了好几个内竖,三千内兵多有怨言,‘危无逾此者’……”
“不过皇帝是铁了心了,他直接下中旨把董基贬去万全都司,到东北玩泥巴去了。”蔡一森接着道:“同时皇帝下旨辩白说,‘内臣及内操俱系先朝建置,为奉祀山陵及朕恭祀南北郊护从而已,已各有旨,安复烦言?再有沽名建白者,廷杖伺候!”
蔡一林点点头,他是投笔从戎的,能听得懂那些文绉绉的官样文章。也知道万历皇帝依据的是武宗故事,也算没有违背祖制。而且实事求是的说,反倒是文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他听项司令说过。大明的文官最怕皇帝习武掌兵,看来果然如此。
“皇帝又打个巴掌揉一揉,放软语气说,等随驾祭祀完毕,就归还军器,解散内操。”蔡一森笑道:“不管皇帝是不是缓兵之计,这套组合拳下来,张相公这边也只能暂时消停,静观其变了。”
“你说会不会解散呢?”蔡一林问道。
“反正我不信。”蔡一森撇撇嘴道:“辛辛苦苦操练的天子亲军,怎么能没派上用场就解散了呢?”
“那倒是。”蔡一林失笑道:“你都明白,张相公肯定更明白。后来呢?”
“还不知道,这就是最新的消息了。”蔡一森又点根烟,叼在嘴里道:“我级别不够,只能看到明发在邸抄上的这些,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内情,就得问大哥了。”
到了蔡一木的级别,是可以看到下面人看不到的机密参考的。
“大哥多守规矩啊?打死不会透露的。”蔡一林摇头失笑。
“那就只能也静观其变了。”蔡一森不羁的撇撇嘴道:“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来这一出?就挺奇怪的。我听说,小道消息,不能保真啊——”
说着他对蔡一林耳语道:“张相公快不行了……”
“哦?”蔡一林惊得合不拢嘴,半晌方低声问道:“那么总司令呢?”
“集团二十周年大庆,大老板应该还在苏州吧。”蔡一森有些不确定道:“不过现在有了飞剪船进京也快,这个季节又是顺风,应该三天就能从浦东到天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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