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甥与舅(2)
喝酒是需要气氛的,气氛愈是火爆,酒便喝得越猛,自然也就喝得越多,醉将起来也就容易得很,这一点前世便在酒场上打滚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萧畏自然是清楚的,为了能制造出良好的酒国气氛,萧畏可算是费尽了心机,不单他自己爽利地喝着,更是安排唐大胖子这个特号酒囊挑起了拼酒的把戏,怂恿着一帮子王府侍卫们跟一众燕西将领斗起了酒来,双方你来我往,战得个难解难分,中军大帐内的气氛自是火爆万分,但见一坛坛的美酒扛进了帐,一个个面『色』枣红甚或是铁青的汉子被扶了出去,怎个疯狂了得。
“三舅,来,甥儿再敬您一樽,喝,喝!”在这等疯狂拼酒的场合下,萧畏尽自酒量大,可也有了三分的醉意,可为了掩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萧畏故意装出已喝得有七八成醉意的样子,面红耳赤地摇晃着身子,端着酒樽朝坐在身边不远处的柳振雄晃了晃,大着舌头嚷嚷道。
“好,再来,喝!”柳振雄的酒量极大,喝酒也甚是爽快,先前被唐大胖子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狂灌了一气,却依旧没甚大事,仅仅不过是面『色』微微『潮』红罢了,此际正在兴头上,一见萧畏敬酒,哈哈大笑着便端起了酒樽,仰头一饮而尽,末了一抹嘴角的残酒,豪气地道:“这酒不错,好,三舅我可是许久不曾如此痛饮了,好啊,来,小畏,再接着来!”
喝,接着喝,又接连对干了十数樽之后,就见柳振雄面『色』越来越红,显然酒已是上了头,就算没醉,也差不多有些『迷』糊了,至于萧畏么,其实也喝得快不行了,若不是先前拿出了酒场的绝活——借『尿』遁跑帐外催吐了一把,这会儿只怕早就趴下了,即便如此,萧畏的眼前也开始冒金星了,心中暗道不妙,别没灌倒人,反倒被人当场放倒,那可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来着,这便紧赶着使劲地巴眨了几下眼睛,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了柳振雄的几子边,紧挨着柳振雄的身旁,贼笑着道:“三舅,甥儿往日在府中没少听人说起过父王与母妃的往事,可都只是一鳞半爪地,没啥意思,嘿,三舅能跟甥儿透个底么?”[
“哈,你这臭小子,不学好的,尽打听这些有的没有的。”柳振雄哈哈一笑,给了萧畏后脑勺一记,笑骂了一声,不过还是开了口道:“要说起这事么,哈,没个三天三夜的怕是说不清楚喽,嘿嘿,你若是问旁人,一准问不出个头绪来,也就是三舅我知晓根底,唉,这话说起来长了,呵呵,当初啊,你外公,就是俺家老头子,厄”柳振雄说到这儿,狠狠地打了个酒咯,长吐了口酒气,这才往下说道:“当初大姐可是许配给了刘铁涛那小子,哈,没想到大姐她却看中了你那死鬼老爹,结果呢,这事情闹得,啊,不说了,不说了,呵呵,都是往事喽,来喝酒,喝酒!”
靠啊,敢情咱家老头子那么严肃的个人居然也玩三角恋,还横刀夺爱,厉害,嘿,稀奇啊,稀奇!哈哈,怪不得老爹老娘在家里头从来不提燕西的事情,原来是为了婚事闹翻了脸,真他妈的太有趣了!萧畏之所以在此时提出这么个问题,其本意倒也不是为了搞清这里头的内幕,只是为了套近乎之余,为后头套情报奠定个基础,没想到这一问之下,居然从柳振雄的口中套出了如此重磅的一个消息,心里头立马叽叽歪歪开了,险险些就此笑出了声来,赶忙回身从自己的几子上抓起酒樽,趁机将憋不住的笑意发泄了出来道:“来,喝,甥儿再敬您一樽!”
“三舅,甥儿初到燕西,啥都不懂,还得三舅多多提点才好,万一要是行差踏错,那可就不好了,您都给甥儿说说,咱这燕西到底是怎个情形?”又接连对饮了几樽之后,萧畏见柳振雄的脸『色』已由『潮』红向紫『色』转化,忙瞅了个机会,将最要紧的问题抛了出来。
“没啥说的,这燕西的天还是我柳家的天,谁要是敢惹、惹你,你,三、三舅帮、帮你打、打发了去,去!”柳振雄尽自酒量豪,可一来往日里喝的都是当地产的劣酒,度数比不上中原之酒高,此番放开了喝,早就有些子喝得过了量,二来么,此番喝酒在萧畏的巧妙安排下,也着实喝得太猛了些,这会儿已是头重脚轻,舌头都大了,话说起来也就不免有些子打了结。
“那是,那是,呵呵,三舅之言甥儿自是放心得很,啊,三舅,甥儿倒是挺好奇的,听说咱燕西地分凉、兰、瓜、沙、伊、甘、西八大州,却不知除了咱柳家之外,都还有哪些奢遮人物,呵呵,甥儿也就是问问,若是三舅觉得不方便,不说也成。”萧畏一见柳振雄醉得快不行了,忙趁热打铁地盘起了底来。
柳振雄豪迈地一挥手道:“哈,也没啥说不得的,这八州说起来都是咱老柳家的天地,凉州目下是三舅我管、管着,伊州是你二舅的地盘,瓜州是咱柳家的大、大本营,除了咱柳家,这燕西还有王、史、张,嗯,还有个姓郑的混球,这直娘贼最不是东西,『奶』『奶』个熊的,老子有一日定要灭了这厮,敢跟我柳家斗,他还不配!不说了,不说了,说起这厮郎鸟,老子就来气!喝酒,来,喝酒!”柳振雄边说着喝酒,边伸手要去抄几子上的酒樽,不料酒劲大发之下,竟抄了个空,魁梧的身子一歪,趴在几子上,竟就此睡了过去,眨眼间呼噜声竟大响了起来。
得,这回好了,眼瞅着柳振雄话说了半截子就睡着了,萧畏也只能干瞪眼,奈地招呼手下人等将柳振雄扶了回去,一场酒宴就此算是曲终人散了,所得虽有,可却还是一鳞半爪,对于整个燕西的形势还是雾里看花,没个通透,好在萧畏也没完全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柳振雄一人的身上,宁南、宁北等一众派出去陪各营统领们欢饮的心腹手下同样领受了探听消息的任务,这不,一送走大醉而归的柳振雄,萧畏顾不得自己酒劲已有发作的迹象,紧赶着便将宁家兄弟叫到了后帐,细细地询问了开来,这一问不打紧,却令萧畏满身的酒气立马就此消去了一大半。
内外交困,典型的内外交困!如今的燕西看起来兵强马壮,其实就是座纸糊的破庙,稍不注意就得四处火起,一烧之下,燕西就将成为『乱』世之源头了——燕西之外有三大强敌,一是大草原上的突厥铁骑虎视眈眈,还有便是雪域高原上的吐蕃蛮子伺机南下,再有就是打着圣战旗号渐渐东进而来的乌骨教徒;内则连续三年遭灾,雪灾、旱灾轮着来,年年歉收之下,财政拮据,民不聊生,这还不算严重,更麻烦的是随着柳啸全重病卧床不起,燕西各大世家人心浮动,异心渐生,尤其是坐镇西州的郑家大将郑忠耿已『露』了反心,不单与突厥族勾三搭四,更与乌骨教眉来眼去,随时可能反叛,偏生本该是柳家主心骨的柳家大少柳振英是个刚愎自用之辈,武艺虽高,政治手腕却低下得很,在其主持下,整个燕西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不单民间沸反盈天,上层建筑也一样是意见极大,整个燕西如今已是个巨大的火『药』桶了,天晓得何时就会轰然爆炸开来。
头疼了,头疼了,原本酒劲上头就令萧畏头疼得很,再一听宁家兄弟报上来的这些坏消息,萧畏的头登时便更大了好几圈,虽说这些目前都还只是传闻,并未得到证实,然则空『穴』来风,未必因,真要是燕西『乱』局已成的话,不说自己贩马的计划实现不了,闹不好一个不小心之下,连自个儿的小命都得搭将进去。
『奶』『奶』的,这些消息老爹老娘那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可居然不从旁提醒一下,这真他妈的不是个事儿,还有了那老柳头都躺病床上还写信将自己骗了来,这算啥玩艺儿啊,该死的,这回麻烦大了!萧畏小心眼里直打鼓,恨不得即刻掉头便溜回京师去,可想一想,又觉得不甘心,满大帐里瞎转悠,那来回踱步的频率之快,看得宁家兄弟眼睛都花了。
不对啊,咱虽说是不屑了些,可老娘怎么可能舍得将咱送进虎口,莫非这里头还有别的蹊跷不成?唔,『乱』世,『乱』世,嘿,该不会老娘就指望着咱前来当救世主罢,这也他妈的太扯了些!唔,闹不好咱此番前来的作用就是根引线,为的就是引爆燕西这个火『药』桶,若是燕西就此『乱』了套,谁能从中得利?朝廷么?有可能!柳家这一头呢?或许盼着能涅磐重生也指不定,妈的,『乱』了,全『乱』了!萧畏思来想去,都没能搞清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头晕眼花之际,酒劲狂涌了上来,力地倒上了行军床,眼一黑,竟就此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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