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的所有提刑官都由知府推举然后经过卿院表决通过,暂时虽然不可能都满足条件,但是黄石也打算建立一个讼师考核制度,然后所有的提刑官、监察官和辩护讼师都要通过这个考试,这和孙可望在河南搞的应急司法制度有些近似。于是许平和黄石的师徒关系更为大众所确信,当时河南的讼师制度是以许平的名义下达的,在众人眼中这显然是许平又在应用从师傅那里学来的东西。
齐国公本着尽可能不干涉才刚刚开始的独立司法的原则,当福宁军还北方同盟向明军投降的那些叛将运回福建后,就交给泉州提刑司负责审判。
泉州的提刑司所有的案件都是封在信封里,然后由工作人员按顺序分发给值勤的提刑官,排在提刑官郑之林前面的几个同僚,接到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当郑之林打开文书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信封后,看到的却是这件万众瞩目的官司。
“泉州监察司起诉姜镶、王启年等二十六名将官叛国罪、谋杀罪、抢劫罪……”郑提刑官皱着眉头把纸上的东西念了一遍,感到这件案子实在是烫手的山芋,就向泉州府的首席提刑官抗议道:“这些案子都发生在北方,为什么泉州府提刑司会有管辖权?”
目前提刑官的管辖条例还很潦草,不过有一条基本原则就是交给案发当地的提刑司负责审理,首席提刑官解释道:“因为无论是河南、山西还是陕西都没有卿院和提刑司啊,这批人犯是在泉州上岸的,所以管辖权就落在我们手里了。”
无可奈何的郑之林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闽粤改制之前他就为镇东侯效力,还捞到了功名和一个县令,他的理想也是在仕途上取得成就,而这次改制后齐国公府因为懂得律法的人眼中紧缺,就把他调到提刑司来做事,这并不符合郑之林的愿望。
但一年多以前的选举中,大多数参选的不是缙绅就是商人,郑之林很难与他们竞争,更没有违逆齐国公府权威的胆量,所以就干起了这份工作。
直到半年前,郑之林又一次看到继续原先理想的机会,那就是经过第一批竞选的热潮后,现在缙绅和商人对自己亲自出任卿院大夫或是地方官的热情开始消退。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党派力量的不断增强,一年来大部分小党都被大党所吞并或是自行联合;而第二个原因就是卿院通过决议:要求竞选公职的人必须做全职工作,这个提议得到了卿院三大党的一致赞同,以个人名义进入卿院的商人大夫必须选择是辞去自己老板专心在卿院工作,还是退出卿院。
下一次卿院和地方官吏选举,显然不会有什么人以个人名义进行明知必败的选举,各党都开始物色政绩出色、官声良好的人缔结同盟,推举这些人成为竞选人,因为郑之林在泉州提刑司工作一向兢兢业业,判案一贯倾向民意,所以国民党、工党先后向他抛出橄榄枝,希望他能作为本党的推举人参加下次的泉州府知府竞选。
所以最近半年来,郑之林加倍努力的工作,连齐国公府给官员们的节假日都统统放弃,每天都到提刑司报到审案,希望能够给更多人留下印象,同时也能在竞选时给选民一个更好的印象。
郑夫人见丈夫闷闷不乐,枯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就关心地询问起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北方叛将的案子,竟然交到我的手上了,这如何是好啊。”郑之林和夫人是少年夫妻,从年轻时起他就常常在妻子面前讲述自己的志向,最近半年来一提到不断逼近的第二次泉州府竞选就眉飞色舞:“你知道我这一年多来一贯是为民是视,在律法许可的范围内,我尽力为那些民众替他们抱冤喊屈的人开脱;严惩那些民众憎恨的人犯。”
“法不外人情,老爷做得没错啊。”
“可这桩案子该怎么办呢?”郑之林满脸的苦恼,齐国公府已经发出邸报,声称这些叛将是明顺同盟的仇敌,齐国公府在邸报上得意洋洋地宣称,对明、顺任何一方的百姓犯下的罪,都是对同盟双方的共同罪行:“齐国公府显然是要我在职权范围内重判,可……”
可是姜镶等人在泉州府被押解上岸时,却丝毫不像是什么恶贯满盈的战犯,而是凯旋的英雄。泉州万人空巷,事先听说消息的百姓争相到港口去一睹这些北方同盟将官的姿容。尤其是齐国公的旧部王启年,还满面笑容地向围观群众挥手致意,并向福建的百姓们高呼:
“当我听说许贼兵临福建时,我心里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只想到了福建父老们的安危,我和姜大帅发誓不惜一死,也要说服插汗起兵攻打闯贼,而我们做到了!福建安全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周围的百姓们向王启年、姜镶他们发出欢呼声,就是负责押解的福宁军士兵对这些战俘也是面带笑容。
“虽然大家都不齿他们的叛徒行径,谁都知道这是一群小人,但他们毕竟是做了有利于我们闽省的事啊。”这些日子福建、广东和江西的非官办邸报都认为北方同盟的这些叛将确实有大罪于顺,但却是大明的功臣——随着人心不断安定,包括卿院在内都认为顺终究是本方的死敌,郑之林也是这样看的:“无论是卿院、提刑司,各党还是竞选,如果闯贼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帮家伙终究是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可是他们不是杀了很多我们的百姓么?”
“是啊,所以他们的谋杀、抢劫种种罪行是成立的,”郑之林念念不忘舆论和选民的态度:“如果我重判他们,那么大家就会因为同情他们而迁怒于我,不会再有什么党来邀请我参加竞选了,我的仕途就没有指望了。”
“那老爷不妨轻判一点啊。”
“不算叛国罪,恐怕还有三十余起屠城、数以百万计的谋杀、抢劫、强*奸案都要穷治他们的主谋罪,这如何能够轻判?”今天白天郑之林已经在提刑司浏览了一部分卷宗,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无论如何从轻人犯都难逃一死,他捶胸顿足地哀叹道:“怎么会是我抽到了这个签呢?”
……
这是张再弟第二次接见泉州提刑司的郑之林提刑官,上次他来的时候直言不讳地表示希望希望齐国公府能够干涉泉州提刑司,把这个案件转交给另外一个提刑官负责,张再弟勉强同意把他的意思汇报给齐国公定夺。
“下官叩见张大人。”
“不必多礼。”张再弟让郑之林就坐,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对郑之林摇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齐国公不同意另选他人做此案的提刑官,如果此例一开,那以后棘手的案子人人都会避之不及,而好案子则会打破了头去争抢……不要说什么不会抢,若是可以抽到案子后换人去审,肯定会有人威逼利诱,让抽到好案的人主动放弃的。齐国公说了,若是郑提刑官实在不愿意审理此案,可以辞职。”
郑之林呆坐在椅子良久,辞职就意味放弃了他之前全部的努力,人人都会知道他不但有私心、而且还是个胆小鬼。
……
“虽然监国陛下和执政公为了全盘筹划,不得不行权宜之计与闯贼暂时议和,但事实上北方被闯贼控制的地区已经不属大明所有,那里的百姓也自认为是大顺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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