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卿恼道:“没礼貌,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啊!”
陆瞳此刻,着实没什么心情听杜长卿的显摆。
绕过小院,进了屋,银筝帮陆瞳将被雨打湿的衣裳脱下,换了一身灰蓝的素罗薄衫,又将湿衣裳拿到檐下里去洗了。
陆瞳在桌前坐了下来。
桌上的竹节旧笔筒里斜斜插着两只狼毫,窗前摆着笔墨。
这是银筝从屋里的黄木柜格子中翻出来的,许是从前住在这里的主人所留旧物。银筝有时候会在窗前写字,映着梅枝,临风伴月,颇有意趣。
陆瞳很少写字。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院子里碾药,今日却坐在桌前,取了纸笔,又蘸了墨,写了个“柯”字。
字迹与银筝的簪花小楷不同,非但不娟秀,反而十分潦草狂放。
陆瞳望着那個“柯”字,微微失神。
父亲是教书先生,家中三个孩子课业皆由父亲亲自启蒙。陆柔的字温润闲雅、秀妍飘逸。陆谦的字结体谨严、遒劲庄重。唯有陆瞳写字,胡画一气,喜怒随心。
父亲总被她交上来的书法气得跳脚,愈罚愈草,愈草愈罚。于是陆谦背着父亲寻了一本字帖,偷偷塞给她道:“这是名家程大师的字帖,他的字诡形怪状,志在新奇,比别的字帖更适合你。你好好写,别再乱画了,省得爹成日骂你,听得人心烦。”
陆瞳翻看那字帖,果真甚合她意,于是将字帖翻来覆去地摹,都快将帖子摹烂了。后来才知道,那字帖贵得很,足足要一两银子,陆谦为了攒钱买这本字帖,替家中富裕的同窗抄了整整半年的书稿。
陆瞳望着白纸上的黑字。
那本字帖早就不知道遗失到哪里去了,但如今一落笔,竟还是当年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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