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小宫女在外面守着,素锦悄悄地挑开薄纱帘子,进了寝殿。
奢华舒适的床上,躺着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长眉挺拔,面如冠玉,特别是那双凤眼,笑的时候柔情似水,不笑时,冷如寒冰,但他只对皇后对太子笑,外面的臣子很少看到皇上的笑容。而对于宫女来说,看不到反而是件幸事,因为看见了,就会朝思暮想,生出不该有的念头,盼望皇上也朝她笑笑,也宠幸她一次。
素锦就是那个丢了心的宫女,早在第一次看到皇上对皇后笑的时候,她就倾慕皇上了。
她知道,一旦计划失败,她将万劫不复,可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她想试试。
万一呢?
他是皇上啊,皇上怎么能委屈自己只守着一个人?或许皇上也想广纳后宫的,他只是缺少一个引子?也许皇上碰了她,生米煮成熟饭,皇上就会放开了,封她为嫔妃,从此后宫雨露均沾?
素锦心砰砰地跳,想到皇后怀孕许久,皇上正是需要排解的时候,她咬咬牙,鼓足勇气抬起手,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裳。
一件都不剩。
心跳如鼓,素锦红着脸抬起腿,想要爬到床上。
萧元虽然睡熟了,但他身怀武功,六感敏锐,素锦的双手才按住床,他便睁开了眼睛。
素锦第一次做这种事,发现萧元醒了,本能地缩手挡住了胸。当她清醒过来想要展开自以为美好的身体给皇上看时,萧元已寒着脸将被子扬起甩到她身上,跳下地扬长而去。几乎他才离开,外面就闯进来两个太监,直接用被子将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素锦抬走了。
谢澜音午睡醒来,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忍不住笑了。
下午萧元要处理政事,元宵也要去御书房读书,谢澜音坐在莲花池畔,悠然纳凉。
远远地,看见萧元走了过来,一身明黄色龙袍,华贵风流。
谢澜音笑盈盈望着他,在萧元落座时,小声道:“才一个晌午没看着你就出了事,看来以后我得天天守着你了。”
萧元深深地盯着她,“你真的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如果她看出来了,却依然留着素锦试探他,萧元不高兴。
谢澜音知道他的想法,皱眉瞪他,“我肚子里怀着一个,还要担心元宵,前几天刚费心哄好你们爷俩,哪有闲心留意身边的宫女?我还怀疑你呢,素锦既然惦记上了,每天在咱们旁边伺候,没朝你暗送秋波过?”
萧元抿紧了嘴。
他眼里只有妻子儿子,何曾留意一个宫女?
仔细看妻子两眼,确实不像心里有鬼。
“身边出了叛徒,你还有闲心钓鱼?”不再试探,萧元略带讽刺地道,觉得妻子不看重他。
谢澜音展颜一笑,捻了点鱼食抛进湖里,轻摇团扇道:“我的丈夫坐怀不乱,我高兴啊。”
这话萧元爱听,不顾远处站着宫女太监,上前将妻子搂到了怀里,亲昵地咬她耳朵:“坐怀不乱,那得看坐在我怀里的人是谁。旁的女人,我不会让她近身,轮到你,想方设法也要抓到我怀里,好好乱上一乱。”
大白天的说这样不正经的话,谢澜音睨了他一眼,却被萧元扣住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萧家妒后记
建元十四年,胡人再次进犯西北,萧元大怒,亲自领兵出征。
半年后,胡人大败,跪地求和,提出和亲之策。
这一切都发生在萧元昏迷期间,他在战场上中了一支毒箭,葛进使出浑身解数医治了半个月,萧元体内的毒素才排干净,何时醒来,葛进也没有把握,好像回到了萧元当年被沈皇后一党谋害的时候。
当年谢澜音不认识萧元,现在,她每□□不解带地守着丈夫,清减了不少。
元宵已经十三岁了,大名萧煜,萧元昏迷期间,他与内阁代理朝政。
下了早朝,萧煜第一时间来探望父皇。
“哥哥。”
九岁的沛沛公主依赖地跑到哥哥怀里,埋在哥哥胸口小声哭,“哥哥,父皇还没醒……”
她想父皇了。
萧煜看一眼面朝父皇而坐的母后,悄悄替妹妹擦了眼泪,轻声哄道:“沛沛别哭,你一哭,母后更难过了。”
沛沛懂事地点点头,擦完眼泪,牵着哥哥去给母后请安。
谢澜音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目光扫过女儿泛红的眼圈,柔柔笑道:“没事,你们父皇很快就醒了,不用担心。”
她相信葛进的医术,也相信萧元舍不得丢下他们娘仨。
在孩子们面前平静镇定,孩子们走了,谢澜音打了水,给萧元擦脸,擦着擦着,看着萧元僵硬昏睡的脸庞,想到他清醒时对她的各种坏笑,想到他出征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来,谢澜音突然泪如泉涌。
“萧元,你再不醒,以后我都不理你了,我让宫女伺候你,我回凤仪宫过逍遥日子去。”
伏在丈夫胸口,谢澜音泣不成声。
她要他的丈夫醒过来,她不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好狠的心,我可是你的丈夫。”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低哑无力的声音,谢澜音狂喜地抬起头,果然对上了萧元含笑的凤眼。
谢澜音看着他,忽然哭出了声,哭得像个孩子,手用力地抓着他肩膀,“以后再也不许你丢下我去打仗,萧元,你还想去,就带我一起去!”
每晚辗转反侧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怕再也见不到他,那种日子,谢澜音再也不想体会,萧元在皇宫,她就在皇宫陪着他,萧元去边疆,她也要追到边疆去。
“好好好,哪都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萧元无力地抱住哭泣不止的妻子,眼睛也有点发酸。
战场上意气风发,笃定自己无坚不克无战不胜,当冷箭穿透肩膀,才突然害怕,怕自己死在西北,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她跟孩子。万幸他命大,活着回来了,一醒,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休养半个月,萧元彻底恢复,再次临朝议政。
其中一件大事,就是和亲,这次胡人很有诚意,将可汗最宠爱的雅月公主送到了京城,欲给萧元为妃。大臣里面,除了谢家及谢家的亲戚,半数都希望他们的皇上纳了雅月公主,与胡人结成亲家。
萧元暂且没有决断,只命人请雅月公主入宫居住,不能怠慢了贵客。
消息传到凤仪宫,谢澜音手里的绣花针没拿稳,险些扎了手。
说实话,萧元出征前,她一直都没能完全信任萧元,所以就算提前发现宫女想要爬床,发现某些来宫里赏花的京城贵女意图勾引萧元,谢澜音都没有阻拦过,她默默地旁观,每次萧元惩罚了谁,她都会高兴,这仿佛成了萧元向她证明忠心的一种方式,她先是担心再放心,反反复复。
直到萧元昏迷,躺在她面前日渐消瘦,谢澜音才想明白了,只要萧元醒来,她再也不怀疑他,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要全心全意地跟他做夫妻,毫无保留。
可她没料到,在她放开心结后,萧元却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娘娘,雅月公主来了,想给娘娘请安。”桑枝心情复杂地进来回禀。
谢澜音迅速压下心头的莫名不安,命人将雅月公主带进来。
脚步声响起,谢澜音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这个雅月公主,生的竟然与她有七分相似,只是比她高挑,肤色微黑,昂首挺胸,浑身带着一股尚未驯服的野鹿的气息,大胆狂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让人想要征服她的冲动。谢澜音是个女的都这样想,换成男人……
脑海里浮现出萧元看到雅月公主时可能会有的惊艳神情,谢澜音突然理解萧元为何要留下雅月公主了。
在她准备完全信任萧元时,他遇到了他的第二春。
这个雅月公主或许美貌略逊她一分,但雅月公主年轻,才十七岁,她呢,都三十了。
“雅月见过娘娘。”
雅月公主挑衅地打量谢澜音,行了胡人的礼,落落大方,仿佛没将谢澜音放在眼里。
桑枝想要训斥她,谢澜音用眼神制止,像招待普通客人般,招待她。
雅月公主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见谢澜音只是喝茶,她坐不住,站起身豪爽地跟谢澜音商量道:“我知道皇上为何叫我进宫却不碰我,因为你是皇后,你不许他纳妾,皇上尊重你这个发妻。娘娘,我知道你与皇上的故事,我也钦佩你,但皇上是天下第一勇猛的男人,他不该被任何一个女人束缚。你还是大度些,主动给皇上纳妃吧,也免得日后情分淡了,皇上不再在乎你的想法。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风吃醋,皇上来你这里我也不会跟你抢。”
说的好听,眼里却是浓浓的自信,自信一旦她成了萧元的妃子,萧元便不会再宠爱谢澜音,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老女人。
“大胆,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对娘娘不敬?”桑枝不允许有人如此欺辱主子,上前制止道。
谢澜音笑了,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碗,“皇上纳妃不纳妃,由他做主,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与其来我这里求我,不如直接去求皇上纳了你。”
“我一会儿就去,但你敢保证你不会插手吗?”雅月公主怀疑地盯着她。
谢澜音刚刚品完一口茶,闻听此言,抬眼,冷冷地看着几步外的胡女,“你凭什么要我的保证?念在你是远客,我不与你见识,再敢放肆,休怪我置你的不敬之罪。”
她骤然发怒,雅月公主吓了一跳,抿抿嘴,转身走了。
“你也下去吧。”谢澜音摆摆手,不想听桑枝劝她什么。
殿里只剩自己,谢澜音去了寝殿,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以为她可以冷静地接受萧元变心,大不了不爱了,规规矩矩地做她的皇后,事情真的发生了,她才发现胸口好疼,疼得她想哭。
她知道这边的动静瞒不过萧元,但整个下午,萧元都没有来凤仪宫,晚膳时分,甚至传来消息,萧元在陪伴雅月公主一个下午后,留雅月公主在崇政殿后殿用膳。
崇政殿后殿,那是只有她这个妻子才陪他吃饭、休息过的地方。
今天,他却让第二个女人踏足属于他们的家。
桑枝劝她,谢澜音强颜欢笑,一双儿女来劝她,谢澜音依然强颜欢笑,甚至严厉地批评了想去找她父皇撒娇耍赖的女儿。等两个孩子走了,谢澜音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想象萧元此时正与雅月公主交杯,甚至已经……
谢澜音突然想吐。
不行,她受不了,她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丈夫碰另一个女人。
她要去质问他,如果萧元真的下了决定,她便离开皇宫,不做这个劳什子皇后了。
她走了,儿子女儿怎么办?谢家怎么办?
谢澜音无暇去想,脑海里全是萧元与旁人亲热的场景,她不想想,她要在他睡旁的女人之前问清楚,问清楚了,他睡多少女人都与她无关!
脚步飞快,谢澜音几乎跑着来到了崇政殿,没有人敢阻拦她,她畅通无阻。
冲进最后一道帘幕,谢澜音抬头看去,呼吸急促。
与她的狼狈相比,萧元十分地悠闲,背着手站在鸟架前逗他的黄莺鸟呢,他身后,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两副碗筷,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谢澜音错愕,本能地观察四周,寻找雅月公主的身影。
“下午她来请安,我派人带她出宫去玩了,由十几位世家子弟作陪,相信她会选出一位合她心意的夫婿。”萧元转身,闲聊般地道,然后坐到了酒席前,看着呆呆傻傻的妻子,笑着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所以说,什么皇上陪了雅月公主一下午,晚上要留雅月公主侍寝的话,都是假的?
谢澜音茫然地看着萧元。
“过来。”萧元再次拍了拍椅子。
谢澜音前后心情反转太大,呆呆地走了过去。
萧元却握住她手,将人抱到了腿上,搂着她腰,凝视她眼睛问她:“喘地这么急,跑来的?”
声音低沉,带着三分戏谑。
谢澜音垂眸不语。
萧元轻轻亲她唇角,“这次怎么着急了?为何没像以前一样坐视不理,等着我推开她们?”
谢澜音再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就是傻子。
“你都知道,所以故意设局骗我?”她恼怒地掐他腰。
“就是要骗你,就是要你着急,要你吃醋,要你嫉妒,要你蛮横不讲理地阻止我跟旁的女人在一起,要你做个妒后。”萧元紧紧勒住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到怀里,凤眼灼灼地看着她,“澜音,你知道我中箭昏迷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
他眼里着了火,熊熊大火,谢澜音心跳前所未有地快,早没了反应的能力,只能望着他。
萧元火烫的唇落到了她脸上,唇上,“我想,是不是我死了,我的澜音才会彻底相信我?”
他看得出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可能做的他都做了,他想不出如何证明自己的心,一次次为她守着,她只会窃喜,像只狡猾的母狐狸,捉两只猎物丢到他面前,他禁得住诱惑,她就偷偷地高兴,看戏似的捉弄他。
不被信任,萧元也会伤心,他会忍不住怀疑其实他的澜音没那么爱他了,不在乎他碰不碰别的女人。从鬼门关回来,萧元意识到了生命无常,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彼此猜忌,他想一次拔掉两人心里的那根名为怀疑的刺,拔掉了,从此相互信任,一起走接下来的路,白头到老。
因此他将计就计,安排了这个局。
幸好,她的澜音是在意他的,她不顾仪容地跑过来抢他。
“澜音,别再怀疑我了,好不好?”萧元埋到她脖颈,低低地求她。
谢澜音早已泣不成声。
“好,我再也不怀疑你了,再怀疑,就让我下辈子遇不到……”
“不许乱说。”萧元及时捂住她的嘴,惩罚地咬她鼻尖儿,凤眼温柔地看进她眼里,“我说过,咱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你别想找借口丢下我。”
谢澜音哭了,笑了,双手攀上他肩膀,忘情地亲他。
他这么好,对她这么好,纵容她所有小脾气,她怎么舍得丢下他?
她会如他所愿,生生世世,做他萧元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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