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令海底尽数改成北帮春点,拜山流程逐一删繁就简,四梁八柱无需生搬硬套,门规誓词只取其中必要。
江、胡二人,同商共议,江家新规,势在必行。
新规头一件要做的大事就是“收喷子”!
江家曾跟德国佬雅思普生做过十几单带响儿的生意,囤了不少盒子炮和撸子,以前为了壮声势、充门面,常常分发给看场子的弟兄。
如今,奉天安稳,江家线上独大,公然火并这种事,早就已经不合时宜了,江家也不需要再靠这种粗陋的方式形成威慑。
喷子下发太多,反不反水暂且不论,一个個愣头青腰里别把撸子,招摇过市,吆五喝六,官府见了也难以容忍。
从今往后,江家除了各个头目和袁新法等护院以外,其余人等,概不配枪——当然,不是江家发的、自己花钱买的喷子不在其中。
只有在遇到棘手的事务时,家里才会按需发枪,事毕以后,还要按时如数奉还。
有资格接枪的人不多,忠心自然必不可少,还得身手好、懂分寸、知进退,这些人平时可以做工,也可以不做工。
江家把这类弟兄称之为“响子”——顾名思义,能代表江家开枪插人的硬茬子。
“响子”不一定配枪,配枪的一定是“响子”。
新规要改的第二件大事关于“拜山”!
想要拜入江家门下,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如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那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小西关找个江家的场子做工,或者是跟着江家的小把头儿干活儿就行了。
不过,这些人只能算是“帮外”!
“帮外”挨人欺负了,江家会有人帮忙出面解决;可“帮外”要是横行霸道,在外捅出了篓子,江家不会有人出面帮忙兜底。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江家需要用他们“作势”的时候。
“帮外”的人,也不允许自称是“江家人”。
只有经过考核,上报投名状,或者是有人做担保,递交了文书字据,走过诸多流程,才能算作是江家人。
这便是所谓的“在帮”。
“在帮”的弟兄也有高低贵贱,有资格接枪的“响子”,自然就有机会直接听从江家“门儿里的”差遣了。
所谓“门儿里的”,即是指江连横和胡小妍以及各个头目。
虽说各堂口都可以有“响子”,如果愿意也可以自己配枪,但“东家的响子”的地位无疑要更高一些。
除了“帮外”和“在帮”,剩下的就是“靠帮”了。
外乡人来奉天做生意,人生地不熟,急需拜个码头、寻个靠山,信得过江家的,就交一笔礼金,挂靠在江家门下,图个安稳妥当。
平日里互不干涉,但逢年过节,“靠帮”的合该表表孝心。
新规要改的第三件大事关于“把头儿”!
说江家是奉天的“总把头儿”并不太准确,但江家的确是人手、势力最大的把头儿,其他大小把头儿归拢在一起,也无法和江家相提并论。
从今往后,江家也像其他地方的“西家行”一样,派小把头儿收缴“会费”,“会费”由江家代为“保管”,并在必要时拿出来让工人们互帮互助。
按照报纸上最时髦的说法,这似乎也可以称之为寿险。
其他诸多规矩、誓词、流程等等细枝末节,如日后除四风口以外,对江连横一律改称“东家”之类,自然无需赘笔。
夫妻二人仔细斟酌了整整一夜,才终于敲定了家门新规。
江连横开山立柜四年,随着奉天大局已定,江家正式起局的相关事宜也总算被提上了日程。
不过,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新规确立,起局之前,按理来说,还是要跟手下的弟兄们商量商量再做定夺。
第二天上午,薛应清带着头刀子和董二娘如期而至,同意和江家连旗挂柱。
几人关起门儿来,开小灶吃了顿午饭。
席间,江连横和胡小妍简单说了下江家的规矩,薛应清没什么意见,一门心思只顾逗弄江雅玩笑,江雅对这位干妈也是喜欢得不行。
接下来的几天,江连横又分别单独约见了赵国砚、刘雁声和温廷阁。
三人对江家的新规自然都没什么意见,尤其是刘雁声,不但没有因为自己起草的规矩被改而失落,反倒劝说江连横应该尽快起局,把规矩都立清楚,以免日后再出乱子。
外人都没意见,四风口当然更不用多说。
于是,刘雁声推算良辰吉日,将早在四年前就该举行的开山立柜、起局事宜预订在了入秋以后。
恰在此时,京师当局通电全国!
一则震惊朝野的特大新闻迅速传遍中外——大总统暴毙而亡!
江连横得知消息以后,耳边恍惚间又响起了《挑滑车》的经典名段:
“只见那番营蝼蚁似海潮,观不尽山头共荒郊;又只见将士纷纷一似乱绕,队伍中马嘶兵喧吵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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